曹耀宗让林东找来两个碗,一个放清水,一个放米。
廊灯幽幽照着床上的骷髅,林东很害怕。
曹耀宗索性让他出去,关上门,将米碗放床头,水碗放床尾。
手握灵宝花钱代替燃香,默默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将,七魄来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宫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请五道,游路将军;当庄土地,家宅灶君;山神河伯,六甲黄金。往生洋婆,速速就擒。”
他话音刚落,轰!清水自燃,米碗一空。
室内凭空多了道淡淡的黑影,透胸有个窟窿,正是被拘来的波尔夫人的枉死魂魄。
魂魄开始浑浑噩噩,看到自己的尸体忽然悲伤起来,又对曹耀宗哀求祷告,神念祈求去看看丈夫。
曹耀宗冷笑:“早干什么了,贱/人。”
一剑指戳她眉心,翻阅完对方的记忆,确定她确实死于精血炼丹的噬心蛊。
然后曹耀宗想想还是道:“且让你去看一眼就往生去吧。”
说完打开门。
林东刚要迎来,就见曹耀宗背后跟着个黑影飘着,老头顿时嘎的声瘫下去。
曹耀宗哭笑不得,心想那你就睡会儿吧,暂不管他走上楼来到波尔床边。
几日里便须发泛白神情憔悴的波尔还在沉睡,洋女鬼嗷嗷的哭,试图触摸丈夫却总是碰不到。
曹耀宗突然问:“孩子是他的么?”
女鬼愣了下,拼命点头。
曹耀宗一挥手,便有道光抓住女鬼,将她卷出窗转眼不见。
再看床上的波尔,眼角忽然流下泪来。
想必是刚刚那阵子梦到了妻子,曹耀宗叹息了声,轻手轻脚替他带上门,下楼掐着林东的人中将他弄醒,故意逗他:“林叔,刚刚看到什么了?”
林东迷迷糊糊回忆了下,眼白上插眼看又要晕。
曹耀宗赶紧将他一顿晃,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去楼下休息吧。”
“那,那你呢?”他还蛮忠于职守的。
曹耀宗刚要说话,楼下一声惨叫。
依稀是阿三的声音。
曹耀宗立刻越窗直接从二楼跳下去,人在半空就看到一道阴森森的黑影正掐着阿三的脖子。
那气息,居然是死去的安南人阮平。
要是阿三死了,这案子就缺重要一环。
曹耀宗不禁大怒,扬手就将灵宝掷去。
本无声无息的灵宝,触碰到黑影便迸发出剧烈的绿色火焰,黑影顿时惨叫着松开阿三,试图逃跑,却被灵宝的圆孔牢牢吸住身形越来越小,等曹耀宗冲来,那蓬鬼火已完全被吸入花钱里。
曹耀宗捡起花钱,先看阿三,惊魂未定的阿三脖子上有两个乌黑的手印,他结结巴巴着:“阮平要杀我。”
曹耀宗让他别动,大拇指往他脖子上一抹,划开手印,里面立刻冒出股怨念积累的黑水。
等黑水转红,曹耀宗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
但他有点想不通,对方为何非要杀死阿三。
于是他先将灵宝贴去眉心,了解情况。
那股黑气很快转为一副画面。
半个时辰之前。
有个用黑衣包裹了面目的女人,将阮平的魂魄拘住,施法发下指令,要阮平杀了阿三。
接着那女子就消失在了阮平的视野里。
但她虽然遮挡面目。
曹耀宗却认出她是谁,也根据她的手段,确定这是出自白莲教花莲一脉的法术。
另外他还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似乎和烧死“王天师”的那朵魂火的阴冷气息相似。
这就奇怪了。
总不见得,两件事的幕后都是一伙人吧。
可气息又绝无可能出错。
忽然,曹耀宗脑海里灵光一闪。
阿三是通过阮平弄的法术杀死波尔夫人的。
阮平既死,线索本该断了,对方却还要杀阿三,那就是要掩盖更多的东西。
而阿三杀死波尔夫人和阮平的目的,是为了维护波尔的名誉和财产。
而阿三之所以能知道内幕,是因为。。。
也就是说,对方这么做,是要继续图财,以及保护詹姆斯!
另一头。
刘占奎在十六铺水路,有足够的势力。
这幕后一旦得逞,就会财,路两全,无论做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曹耀宗隐约感觉,这法租界甚至上海滩恐怕要出大事。
既事情变得这么复杂,那就不能再等了。
但事有先后和轻重之分。
首先波尔的事,关系对方的钱袋子。
无论江湖行走,还是布局谋事,无财不行。
这必定是对方的命门。
打破对方谋财局,必定能耽误对方计划,引的对方发狂。
到时候,就可以用刘占奎那边钓鱼,不过这里有个漏洞。
如果不抓紧时间补上,会有麻烦。。。
曹耀宗知道事不宜迟,赶紧让阿三伸出手,用指尖逼迫的血气,在他左右手心画了个雷符,又截下一根柳树枝,用它穿过灵宝花钱的孔眼。
默默旁观的林东惊骇发现,平平无奇的柳条从那头冒出来时,竟变成了一根黝黑的鞭子。
“这是?”他忍不住问。
曹耀宗将鞭子递给他:“柳条驱邪,灵符铸鞭,林叔,你拿着它和阿三一起看住彼得。除非我回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林东一惊:“你现在就收网?”
“是啊,你看着他们,我去办其他事。”
曹耀宗说完走向站在客厅台阶上的管家等人,听到阿三惨叫后,他们也都出来了,但因为事情诡异,没敢过来。
程翻译问:“曹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曹耀宗笑呵呵道:“阮平的戾魂无处发/泄,正好碰到阿三,就拿他出气,还好我发现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戾魂,厉鬼?
程翻译惊骇的都忘了翻译,边上的华人厨师还有仆妇也惊呼起来。
唯独管家和司机一头雾水。
管家正要询问,曹耀宗忽然一脚踹上司机的肚子,那个法国佬当场四脚朝天。
澎!曹耀宗追上再一脚,踢上他的下巴,将他踢昏,又对他眉心一戳。
司机就僵挺的爬起来,闭着眼站在原地。
这一幕让周围人都惊呆了,都搞不懂,曹耀宗为何忽然对司机出手。
曹耀宗也不和他们解释,在司机眉心也画了道符,交代林东牵着这厮去阿三住处,进门后用鞭子在门窗上各打三下等他回来就行。
林东和阿三带司机走后。
曹耀宗问程翻译:“主母背夫,和司机不清不楚,佣人之间就真的没有点流言吗?”
这句话说出,程翻译和几个仆妇面色都变了。
曹耀宗冷笑起来:“没规矩的市井妇人最爱嚼主家舌根,你又是个看似身份颇高的翻译,她们要讨好你除了身体,也就是些家里长短的八卦了,我可说错?”
管家在边上忍不住了:“你们在说什么?”
曹耀宗一挥手让他返回客厅沙发睡觉,继续盯着面如土色的翻译:“你已经知晓我的手段,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然休怪我拿你个隐瞒不报,Y/秽主家,让你在沪上待不下去!”
程翻译颤声道:“曹先生,我们只是怀疑。。。”
“你问寸心间,这鬼话你信?”曹耀宗喝道:“带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客厅,哪里不许去。日出时我会回来,谁敢离开这里半步,或者打一个电话出去,我只要你的命!”
“是。”程翻译大恐,赶紧带人进去。
曹耀宗随即出门,但很快悄悄返回,跃上二楼在拐角偷听。
楼下一个最年轻的仆妇,长得也算清秀,正在抱怨:“洋婆子偷人的事情,我们又没证据哪里敢说啊,结果拿我们撒气。”
程翻译喝道:“给我闭了!那个曹先生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女人却继续絮絮叨叨:“我说错了么,这地方又是干尸,又是通奸的,还让我们待着,这不是瘆人么?再说那个什么曹先生,就和个拍花子似的,我看也不是好东西。”
程翻译气的上去两个大嘴巴子:“你怎么这么碎嘴子,你要死,别拖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