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照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头痛欲裂,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恍惚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冷冷传来,仿佛裹挟着冰碴:“许氏,你也该适可而止了,不管你再怎么折腾,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心。”话语里的不屑与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刺得许氏的心一阵抽痛。
许清照虚弱地半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周围的嘈杂声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令她不堪其扰。眼皮好似被灌了铅,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许氏悠悠转醒。当她费力地睁开双眼,一张年轻陌生的面庞骤然闯入她的视线。刹那间,她完全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底炸开:“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可眼前这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许清照:现在应该是成亲第三年吧。那大旱逃荒就是明年了。
许清照回想自己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结束了这悲苦的一生。她是在顾家没日没夜、牛马般的劳作中,活活将自己累死的。回想起逃过大荒的那年,顾家带着她艰难求生,后来又一起熬过旱灾饥荒。本以为是绝境中的依靠,没想到却是她痛苦的开端。此后,家中从早到晚的粗活累活都落在她一人肩上,她的脊背被压得越来越弯,日子也暗无天日。
许清照与顾启川成亲五年,这期间她付出了无数努力,才终于与丈夫圆房,后来还生下一个儿子。她满心以为幸福就此降临,却没料到命运如此残酷。那天,孩子被顾启川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推搡,小小的脑袋磕在冰冷的石头上,鲜血瞬间涌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孩子就没了气息。
自那以后,许清照再也没能怀上孩子。其实并非她不能生育,而是顾怀川从那之后便再也不肯碰她。
婆婆每日的辱骂成了家常便饭,“不下蛋的母鸡”这句话像恶毒的诅咒,日日在她耳边回响;妯娌们也总是冷嘲热讽,讥笑她断了顾家的香火。在这个家里,她被所有人嫌弃,地位连最底层的下人都不如。无数个夜晚,她只能在冰冷的角落里默默流泪。
最终,在这日复一日的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下,许清照的生命之火悄然熄灭,徒留这世间无尽的悲凉。
“许氏,你别装傻充愣,今日你必须签字和离”顾启川将和离书“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许清照费了好大的劲,才缓缓站起身,身形摇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她一步一步,挪到一旁的凳子边,缓缓坐下,声音低得像从尘埃里发出来:“好。”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却让顾启川当场愣住,满脸愕然。以往每次他一提和离,许清照必定是哭天抢地,哭得眼泪鼻涕横飞,闹得四邻都来看热闹,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狼狈不堪 。可今天,她竟然如此干脆地答应了,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还隐隐生出一丝说不上来的失落。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许清照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直直看向顾启川,“我会在顾家借住3个月。当然,这3个月的房钱我一分不少。”
顾启川闻言,微微皱眉,心底有些不情愿,但转念一想,自己每日都在书院,十天里才有一日休沐在家,她住就住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略作思忖后,他便点头同意:“行。”
许清照不再多言,伸手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动作沉稳地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随后,她将一份和离书小心塞进自己袖中,另一份轻轻推还给对面的顾启川。
顾启川接过和离书,看着上面娟秀工整的字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这才想起,许清照的父亲曾是秀才,她自幼读书识字,只是这些年在顾家的磋磨,让他差点忘了这件事。愣神片刻,顾启川抬眼看向许清照,冷冷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许清照在心底暗自冷笑,于她而言,在顾家继续待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凄惨悲凉的下场,和离又有什么可怕的?这般想着,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三根手指,神色决绝,向着天空郑重起誓:“我,许清照,今日接过这和离书,此后若与顾启川再有任何瓜葛,我今生今世不得好死,魂飞魄散,永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但凡我许清找再与顾启川再有半分纠缠,甘愿受此最严酷的惩罚,万劫不复!”那字字句句,仿若带着千钧之力,掷地有声,她眼中的坚定与决然,仿佛在向过去那段痛苦不堪的岁月做最后的告别 。
顾启川听到这决绝的誓言,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顾启串望着眼前神色冷峻、信誓旦旦的许清照,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这誓言,到底是在咒她自己,还是在宣泄对自己的滔天恨意?难道她早就盼着和离这一天,甚至为此谋划已久?
回想起过往种种,那些争吵、哭闹,还有许清照望向他时眼中的哀怨,似乎都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顾启川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可很快,他又长舒一口气,罢了罢了,木已成舟,反正现在和离书也签了,一切都已成定局,往后的日子,各自安好吧。他将和离书小心收起,抬眼再看许清照,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却也再无过多言语,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