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小山王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茅山禁忌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的目标瞄的是我的左眼,位置却稍稍偏离了半寸。我被吊在半空一动也不得动,那石头子顺着我的左侧脸颊划过,好险不险,只在我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刮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的我,就是那案板上的萝卜白菜。任由他们随意揉捏,作践。我无奈的在心中自嘲。施现啊施现!你前半生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那娃子见自己失了水准,有些不大开心。“啊呀!咋就打偏了呢?”孩子王抢过弹弓,用拇指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哼!瞧我的,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百发百中。”只见孩子王手握着弹弓,为了让自己击打的更精准些。特意又向前走了两步。这孩子,就站在我娘尸体的脚下。他胆子也真是大得很。一双巴掌大的,走路都不稳妥的小脚。已然踩在了我娘尸体的鞋面...
《茅山禁忌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他的目标瞄的是我的左眼,位置却稍稍偏离了半寸。
我被吊在半空一动也不得动,那石头子顺着我的左侧脸颊划过,好险不险,只在我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刮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此时的我,就是那案板上的萝卜白菜。
任由他们随意揉捏,作践。
我无奈的在心中自嘲。
施现啊施现!
你前半生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
竟然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那娃子见自己失了水准,有些不大开心。
“啊呀!
咋就打偏了呢?”
孩子王抢过弹弓,用拇指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哼!
瞧我的,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百发百中。”
只见孩子王手握着弹弓,为了让自己击打的更精准些。
特意又向前走了两步。
这孩子,就站在我娘尸体的脚下。
他胆子也真是大得很。
一双巴掌大的,走路都不稳妥的小脚。
已然踩在了我娘尸体的鞋面上。
孩子王用自己的小虎牙咬着下嘴唇,拿着弹弓的胳膊,举的高高的,既平又直。
他的右手把石头子填上,卯足了力气,将弹弓拉满。
他脸蛋儿上的咬肌都跟着用力,面容凶狠,像极了昨天夜里,无故冤枉我的村民。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心里无惊也无畏。
不就是想让我变成瞎子,呵!
我已然腿瘸身残,浑身上下只余下一口薄气儿。
便是成了瞎子又何妨?
终归,在三日之后,我就会被众人装进猪笼,然后沉入河底。
一个浮肿,惨白的河漂,谁还会在意他有没有眼眶里的眼珠子?
我艰难的从嗓子眼里呼出一口气,喉咙中默默的呜咽着。
“爹,娘!
如果你们黄泉路上有眼看,就让这石子偏离一下位子,直接贯穿我的喉咙眼儿,划断我的大动脉。
娘啊!
现儿想你,现儿求求你,赶紧了断我吧。
我不要在这人世间中活活受罪,我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我冥想之际,孩子王手上的弹弓已然射出。
便在这一瞬之间,祠堂大院内,突然间狂风大作。
好好的晌午,怎么会刮起大风?
这阴风好似乎从地面袭来,从远远的祠堂门口,一浪接着一浪的袭进三殿大堂。
西偏殿里,成百上千个上西村祖辈的灵牌,被这风卷的‘咯咯’作响。
漫天的沙石呼啸着卷起,将我的身躯在空中吹的一荡一荡。
风速十分迅猛,在祠堂院内来回对应流,那呜咽的震荡声,就像是一个冤死鬼凄惨的悲鸣。
孩子王被风吹的颤了三颤,弹弓击出来的石子,也不知被这狂啸卷到了何处。
娘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怔怔的翻着眼白,看着上天。
她的发梢被风卷激的竖在地面上,像海草一般乱舞。
“娘,莫不是你开眼了?”
我在心里暗自寻思。
那几个野娃子,被满院的风沙迷住了双眼。
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幺,个子小小,身上没有二两肉。
只有大脑壳最显眼。
这小幺长得活脱脱像一缕豆芽菜。
豆芽菜身材娇小,体重又轻,走起路来身子都直打绊儿。
祠堂院内霎时间刮起如此大的风沙,豆芽菜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直接被狂风吹出了二米远。
这豆芽菜好巧不巧的,被那猛烈的风沙,直接推到了我爹的尸体身上。
豆芽菜的小屁股骑在我爹的胸前,两条腿往前耷拉着,正好蹬在了我爹的双肩。
他懵懵的抬起头,睁开眼睛。
却发现我爹那黑青,阴沉没有半点血色的尸脸,就在他的正前方,离他还不足一捺的距离。
“啊……!”
一声惨烈的鸣叫,豆芽菜被我爹的尸体吓得哇哇大哭。
其余的几个娃子见了,包括方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孩子王。
这些娃娃们,跳着脚,拔开小腿儿,开始四处逃窜。
豆芽菜最是倒霉,他年纪本就最小,被风吹到了我爹的尸体上,吓得腿脚都软了。
他哭的肩膀一耸一耸,骑在我爹的胸膛上,想要逃跑,又没有力气。
少倾,风渐渐的停住,就连天上的日头也没有中午那般猛烈。
豆芽菜的下肢恢复了知觉,小心翼翼的从我弟的身上爬下来。
然后用衣角抹着一脸的眼泪和鼻涕,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祠堂大院儿。
我看着地上,爹,娘,奶奶的尸体。
心中掠过一丝的欣慰。
我想,一定是他们显灵!
否则,浮躁六月的艳阳天,哪里会忽然刮起这么一场大风。
吹落了石子,吹跑了孩子,就连太阳都能吹到偏斜。
我从牙缝里痴痴的呢喃。
“爹,娘,嫲嫲!
是你们回来了吗?
现儿好疼,你们为什么不在现儿一起去?
让我们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相聚。”
……由于身体重力的原因,拴在我拇指上的两根铁丝越坠越紧。
那细细的铁丝,就好像钢刀的利刃一般。
将我的拇指根部都割破了。
因为我的左腿骨头已折,身体的重心都在往左侧偏垂,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吊着我左手拇指的那根钢丝,已经深深的划破了我的皮肉,嵌进了我的白色的指骨上。
被吊在祠堂门额上的每分每秒,我都仿若身在地狱。
原来这便叫做——生不如死!
不知何时,我身上的痛感越来越轻,我的大脑已经没有了正常思考的反应。
我的身上荡悠悠的,浑身麻木。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这并不是困,更不是劳累过度。
就在我眼前发白的一瞬间,我直接挂在空中昏厥了过去。
待我再次苏醒时,已然到了第二天的深夜,整个祠堂阴冷异常。
借着微弱的月光,祠堂正殿里的泥塑佛祖和十八罗汉,他们被这月光照的狰狞恐怖。
见不得半点佛辉,反而像是地府里的金刚罗刹!
六月的夜晚大概是最舒适的时间了,清风徐来,遍地的凉意,顺着我的衣服缝涌进我的整个身体。
便是身上破皮的伤口处,在这凉意的侵袭之下,也变得酥酥麻麻,好生舒适。
我已经被挂在这祠堂的匾额上整整两天两夜。
爹,娘和奶奶的尸体,也在我的面前,工工整整的摆放了两天两夜。
这深山里面天气最闷,爹,娘,奶奶的尸体已然发臭。
白天时,还有茅房里的绿豆蝇,在他们的尸体周遭不停飞舞。
那苍蝇在我爹的额头上歇歇脚,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到了我娘的脚上打个尖,最后略过奶奶的肚子,直接飞舞到我的喉结上。
这绿豆蝇在我的喉结上爬呀爬,好似想要在我的脖子上安营扎寨一般。
旁人都厌恶绿豆蝇,因为它那黄豆大的身躯,绿油油的晶莹翅膀。
每天在茅房里,在人们的秽物上乱窜。
它们肥凸的大肚楠,两只爆出来的金鱼眼。
还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嗡嗡’叫声。
以前,每到盛夏,我们家院子里晒着的满院马粪干,就会招来成群结伴的绿豆蝇。
这群恼人的小畜生,呼朋唤友,招兄喝弟的在我们家院子里东奔西跑。
娘见了,便总是厌烦的拿着拂尘,左掸掸,右摇摇,想要把它们纷纷赶走。
若是这东西跑进了小厨房里,落在了白面馍馍上,被爹见到了,定是少不了给娘一顿毒打。
于是儿时的我,便异常的憎恨这种茅房里的苍蝇。
我总是拿着一个半圆形的破烂蒲扇,见到这些恶心的东西,就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全部拍扁,打烂,消灭得精光。
现如今,对于上西村的村民们来说,我和娘,何尝不是这恼人的绿豆蝇!
“这个孽障不能留。
扔到尿盆里溺死吧!”
我一出生,爷爷便亲口为我宣判了死刑。
奶奶的那双手托着赤条条的我。
眼前的脚底下便是一个硕大的铜盆。
铜盆里充满了黄溺。
我的命,险些的绝于此处。
是刚刚生产的娘,是只余下一口力气的娘。
她死命的咬着牙,从黄土炕上滚了下来。
她的身上滚了一地的灰尘,扑到奶奶的面前,死命的哀嚎,以头跄地。
据说,我出生的那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我娘泣血的悲鸣。
那声音是真的惨啊!
娘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
娘的额头磕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头顶,像河水一般划过她的鼻尖和下巴。
地上的沙土混着娘的鲜血,晕成了一滩湿漉漉的褐红色。
娘指天誓日的大声嚎啕。
“我的儿子是施家的孩子,他身上淌着施家的血。
我若说了一句谎,就让我此生不得好死。
我的儿是你们施家的血脉呀!
不要杀我的儿……。”
爹走进屋里,伸出他那硕大厚实的右手,一把薅住了娘的头发。
他拉着娘的头发便往门外拖,像拖一个牲口。
娘的身上哪还有力气,她的手脚疲弱的在地上蹬踹。
她大声的狂吼,叫破了喉咙。
“儿,不要杀我的儿……!
我的儿啊……!
啊啊啊啊……!”
奶奶抱着我的胳膊颤抖了,她,女人最了解女人,十月怀胎,奶奶晓得娘心里的苦。
可是爷爷依旧坚持。
“杀!”
爹也横着脸上的肉。
“杀!”
奶奶心软了,可是她不得不照做。
女人从出生那天起,便要听命于别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女人就该干干净净的嫁到夫家,娘的命苦,娘活的凄惨,皆因为她不干净。
奶奶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我的双脚,她的臂膀在发抖,她的心也在发抖。
要怪都怪我出生的不是时候,倘若我再晚出生半个月……。
唉!
奶奶死命的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
忽的,不知何时。
我们家的门口聚满了村里的村民。
有人听见了我娘的吼叫声,他们都听见了我娘的嚎叫声。
村民们纷纷聚在我家门口。
终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
“留下吧!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嘞!”
越来越多的人发言。
“是啊!
孩子还小啊,错不怪孩子。”
“留下他吧。”
“胖小子呀,怎么舍得?”
围观的人越多,爷爷便越觉得没有脸面。
他的犟劲儿上来,听不进去分毫相劝。
村长也进了我家的门,他怒气的跺着脚,伸着手指,指着爷爷的脑瓜顶。
“胡闹!
这是新社会,杀人犯法哩!
你要是溺死这个娃子,我就让你一命抵一命。”
我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血脉,不是因为亲情,不是因为怜悯。
而是因为新社会,新法制。
可是,爷爷认定我不是施家的种,爹也认定。
我出生不到一年,爷爷便气死了。
自那以后,爹便更加恨我,恨我娘。
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丧门星,败家犬。
我是在爹的马鞭子下长大的,家里没有马,但是有一根牛皮做成的马鞭。
爹爹把我当成马,闲来无事便要抽打几下。
我像一头犁地的牲口一样活在家里,从五岁开始,便每天捡粪,背柴。
粪便可以生火,爹要求我,每天至少要捡五担的马粪。
那硕大的背筐,比我的身高还要高出半头。
村里兴办起了学堂,学堂里安排了一位从县城下放过来的教书先生。
同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拿着黄草纸的课本,去学堂里读书,认字。
国家下达的号召,知识兴国。
可是,从出生起到现在,我活了整整17岁。
我却连一天学堂也没有念过,一个大字也不识得。
我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的前十六年,每天活的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
无时无刻不在干活,出苦力。
家中的院子里,堆了满满一院子的晒干的马粪。
那都是我一次次的弯腰,用双手捧回来的。
我们家,终于不再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有的村民,家里没有柴火,就向我爹借粪。
爹开始充阔气起来。
双手掐着腰,兴致勃勃。
“哎呦!
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随便担两挑回去嘛!”
我成年了,爹的身材也佝偻了。
爹再打我时,我不敢挡,但是我学会了躲。
自我出生起,村里的闲言闲语从来就没有断过。
小小的村庄,埋在深山里,与城市隔绝。
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拢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
村民们的生活没什么乐趣。
我娘,和来历尚待考究的我,便是他们这十几年来,茶余饭后唯一的乐子。
所有的村民都认识我,他们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
但是他们知道,我是一个野种。
折磨了爹16年的心结,因为村民们的谈资嘲笑,便结的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终于,就在我16岁那年,爹对我下了逐客令。
他让我滚出施家,这辈子都不准回来。
娘舍不得我,奶奶这几年老糊涂了,却对我和娘越来越慈悲。
奶奶手里存了一些体几钱,再加上娘精打细算攒下的私房钱。
娘背着我爹,恳求村长,上下打点,才为我求来这么一个在义庄抗尸的活计。
旁人都瞧不起扛尸的,说我们晦气。
可是我却乐得自在。
抗尸匠多好,每天躺在义庄里,不消风吹,不畏雨淋。
每月有政府给我们发票子。
有人死了,我们便去出出力气。
还能够混上一顿丰盛的丧葬酒席。
若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抗尸匠便更为轻松,躺着便把工资赚到手。
我喜欢义庄,因为这里舒服。
每天除了面对马小山一个会喘气儿的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枯木棺材和死人骨头。
死人多好,他们不会嘲笑,不能欺凌。
每天静静的躺在周遭,也算作一个陪伴。
只是现在,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舒坦好日子,估计此刻就要到头儿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天道昭昭,因果轮回。
村长说,现在社会都讲科学。
科学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
但是我听村里的教书先生说起过,说有什么三个字,叫“无神论”。
无神论,就是没有神仙呗。
这世上连神仙都没有,怎么还能有鬼魂?
可偏偏,那个昨天被我和马小山抬回来的余秀莲。
她的尸体竟在我的眼前,化作了一个厉鬼。
余秀莲把她的丈夫王川给杀了。
现如今,王川的尸体还躺在义庄的大殿里。
王川子肚皮都是破开的,我不敢回头。
我总觉得,王川的眼睛还在我的背后,直勾勾的盯着我。
马小山将自己的半个身躯,倚在棺材板子上。
他酒醒了,然后又捧起酒呼噜,再咕咚咕咚灌上两口。
马小山拍拍自己干瘪的肚皮,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
“呃……!”
声音震天响。
“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
“没……没什么!”
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义庄残破的庙门。
“老马,你说,我会死不?”
马小山一手抱着酒葫芦,一手抠着自己的脚丫子。
说起话来,吹的自己的胡子发颤。
“切!
是个人,都得死。
人得死,畜生也得死。
有死便有生,有生便有死!”
“我是说,我会不会被余秀莲的鬼魂害死?
就像王川一样。
成为余秀莲的口中餐,腹中肉。”
马小山听完我的话,忽的挠挠头,却不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语道。
朱福顺在众人的凝视下,跑到祠堂里列祖列宗牌位的后面,摸出来一本厚厚的,有人脸那么大的蓝皮书来。
朱福顺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将这本书一页一页地翻开。
“呃,杀人者,该怎么处置……?”
他眯瞪着眼睛,借着火把照耀的微弱光亮,在村规里,从前到后挨叶翻找着。
“嗯,找到了!”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纷纷盯着他。
朱福顺用手指头滑过文字,一字一句的读着。
“根据村规第183条。
杀人者,祠堂外吊晒三天,以敬祖先。
然则,以浸猪笼处置!”
村民们听罢,纷纷欢呼雀跃。
他们准备着工具行动着。
祠堂的大门两边,是两根粗大的棕黄色铜柱。
铜柱的正上方,悬挂着祠堂的门额牌匾。
依照村规,需要先在祠堂的门额上吊晒三天。
村民们拿来刑具,然后他们像踢皮球一般,把我在地上踹的滚了几圈儿,一直踢到了祠堂门口。
那个最先冤枉我的王胜,他手持两个像牛鼻环那般大小的铜钩,铜钩的后面拴着环环相扣的铁链。
这钩子,要用来锁我的琵琶骨。
琵琶骨锁住,才可以保证我不会逃跑。
有人上前来扒去我的上衣,王胜一手摸着我肩膀的锁骨,另一手拿着铜钩。
只见他面容绷得紧紧的,眼镜圆瞪,憋的鼻孔都涨大了。
他死死的咬住后朝牙,将那钩子顺着我的左肩膀锁骨处,直接贯穿而入。
“啊……!”
我如同凤凰泣血般的悲啼。
有的女人听见了我凄惨的叫声,吓得紧紧堵住了耳朵。
然后便是右肩膀的锁骨。
我的琵琶骨被这铜钩刺穿,村民们把栓着铜钩的两根铁链,纷纷用大锁头锁死在祠堂门前的左右铜柱上。
然后他们又用细铁丝栓住了我的两根拇指,将这细铁丝悬挂在铜柱上方的门额之上。
我就这样,被铁丝和铁链高高吊起。
只剩下两条空荡荡的腿,在空中一挥一舞,还算自由。
可惜的是,就连我的左腿也是不能动的!
早在这群人在我家院中钳制住我的时候,我的左腿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木棒给打断。
待村民们忙活完,天色已渐渐露白。
公鸡‘咯咯’的啼鸣着。
鸡鸣天亮,村民们也都累了。
他们将我爹,我娘和我奶奶的尸体。
就工工整整的安放在祠堂的大门前。
我被吊在半空中,满眼都是爹娘的遗容。
村民们说。
要让我时时刻刻审视着被自己杀害的家人,要让我的良心受罪。
我原本的口中,还在时不时的喊着‘冤’。
直到被吊起来的这一刻,直到他们把爹,娘的尸体摆在我眼前的那一刻。
我便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一家四口人。
除了我以外,爹,娘,奶奶已离我而去。
我一个人在这人间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最后竟会是以这样的方法和手段被人冤死。
昨天晚上的这群村民,他们亦不是屠杀我全家的凶手。
只是,这些愚昧的人啊!
他们从骨子里,便没有把我当过人看。
一条直立行走的畜生,若是出了命案,凶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所以,他们绘声绘色的勾画着我杀父弑母的场景。
他们眼睛没有见到,可是他们的心里早已这样认定。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村民们手持的火把也都燃到了根部。
他们一个个的将火把丢下,拿着镐头,镰刀等工具,一身疲惫的各回各家。
今儿的上西村格外的安静,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天晚上聚在祠堂门口看我的热闹,今日上学堂时都困顿的打起了瞌睡。
大人们倦了,孩子累了,牲口也乏了。
只余下一个我,在这人世间也活够了!
我竟异常的期盼起,三日之后,他们将我浸猪笼的时刻来。
我被沉在江里,咕咚咕咚的下坠,自己的躯体被柔软的泉水潺潺包围。
便是被淹死,被呛死,变成一具‘胖头鱼’,变成一个浮肿的河漂。
也好过现如今被吊在这里,活活的遭罪,生不如死。
我的琵琶骨痛,左腿痛,两根拇指被铁丝拴住,细细的铁丝勒进了皮肉。
我的躯体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最刺痛的,还属我的内心。
我但凡一睁开眼皮,爹,娘和奶奶的遗体就明晃晃的列开在我的眼前。
我没有家了!
没家的感觉,比没命更甚。
转眼间晃到中午,比脸盆还要大的烈日正落在我的头顶。
我是个野种,村民们看不惯我,连日头也同样与我作对。
那金黄的巨日,散发出它所有的热量,将祠堂门前的黄土地烤的干涸焦裂。
它用炙热的光芒,猛烈的晒在我的身躯上。
我的身上,汗水混着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
我的胸膛都被晒出了油,肉体内的水分一点点渐渐蒸发。
我的嘴唇干裂,挣出了一条一条紫红色的血口。
渴,真的好渴!
我的喉咙比沙漠还要干涸,一呼一吸之间,都可以往外喷出白烟。
我用鼻子反复的哼着一句话。
“求求你们,让我去死!”
这样的日子,还要晒上三天嘞!
像我这样的狗杂种,便是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想着应该咬舌自尽,可是,我的牙齿,已经没有合在一起的力气。
下午,有五六个刚下学堂的毛孩子跑到祠堂里嬉闹。
为首的孩子王,穿着一件酱紫色的破布衫。
这布衫是他家人的,罩在孩子的身上,显得尤其宽大。
那小子下半身还光着屁股嘞!
孩子王的胸前,背了一个毛巾缝的破书包。
他的小手伸这件书包里摸了半天,良久,掏出了一个用木叉和黄皮筋儿制成的弹弓。
他哼着鼻子,异常兴奋,昂着头颅对旁边的小伙伴大声说道。
“这就是那个杀人犯。
瞧!
他杀的人都在眼前堆着呢。”
这娃子胆儿异常的大,走近我爹,娘的尸体旁边,左瞧瞧右看看。
其余的孩子都吓傻了,纷纷用小手捂着眼睛,一个个略带哭腔的叫嚷。
“咱回家吧,太骇人了!”
孩子王不以为然。
“胡老师说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咱们是英雄,见了杀人犯就该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那光屁股的孩子,在祠堂正殿供奉的佛祖脚下,抓了一把指甲盖儿大小的碎石子。
然后像小大人一般,晃着胸脯子,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
“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的瞧着,看我怎么教训这狗杂种,杀人犯。”
那孩子往左手举着弹弓,右手拿着石子,把弹弓拉成满膛。
他闭起左眼,瞄着我的身子,有模有样。
‘簌’地一声,那石子正中我的眉心。
我吃痛的眉毛紧皱,嗓子眼又干又涩,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顺着我的双眉之间,豆大的血滴子‘滴答,滴答’的掉落,血滴摔在地下,一瞬间就被炙热的阳光烤的蒸发开来。
孩子王看见,兴奋极了。
跳着脚,拍着巴掌的哈哈大笑。
其余的几个娃子们见了这场景,一个个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也在旁边呐喊助威。
“我也想试试呢!”
有个小娃子,高高的举着手。
“把这弹弓借给我玩一下呗!”
孩子王将手中的弹弓和石子往他面前一摊,驽了驽嘴巴。
“喏!
拿去吧,照着他的眼睛打,给他打成睁眼瞎。”
小娃子接过弹弓。
他瞄准我的眼睛摆好姿势,可是手肘却欠缺了几分力度,指尖也哆哆嗦嗦的。
只听‘砰’的一下子。
这娃子闭着眼睛,就将石子飞了出来。
马小山弯下腰,拾起自己的金钱剑。
把它装回衣袖之中。
拍拍手掌,掸了掸身上的灰渍,洋洋得意。
“好了!
大功告成。”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们一家三口。
我,娘,还有爹,我们三人都被眼前的这副场景,吓的三魂尽失,七魄流离。
马小山伸出右手,捻着自己下巴上的那撇山羊胡。
摇头晃脑,语气轻松。
“哎呀呀!
都把墨线给我松开吧。
怎么?
你们也想要把我困死在里边么?”
我这才回过神儿,急忙摇摇头,松开手中的墨线。
爹和娘也把手中的墨斗一扔。
马小山见了,心痛的直跳脚。
“哎呦!
别把我这宝贝摔坏喽!”
娘第一时间奔到我的身边,双手摸着我的后背,眼眶里啜满了泪痕。
“啊呀!
现儿,你浑身都是血哟!
疼不疼啊?
娘的儿,心疼死娘喽!”
我的后背,方才被余秀莲的利爪抓开了皮肉,鲜血淌了满满一脊梁。
娘若不说,我倒并不觉得疼痛。
这么一提醒,我方觉得自己的后背撕心裂肺般钻心的剧痛。
马小山收拾好地上的墨斗,工工整整的装回自己背着的黄布口袋。
然后绕到我的身后,伸出手指,在我的伤口处检查一番。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起话来,喷的满口都是吐沫星子。
“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皮肉伤。
义庄里有我存放的上好金疮药。
待会儿回去给你涂上,保证你这伤口一天结痂,两天长肉。”
爹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捡起他锄地的镐头,垂着脑袋,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知晓爹心里憎恨我,自幼他便觉得我的来历不清不白。
打他心眼儿里,从来没将我当成过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娘无奈的回头撇了爹一眼,用手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艰难的咬着下嘴唇。
“唉!”
娘狠狠的叹了一口粗气。
“现儿,你先回义庄去吧。
等哪天娘有时间,再过去看你。”
马小山看了看我们一家三口的尴尬场面。
哼着鼻子,自言自语道。
“英勇救父,孝子贤孙。
哎呦!
是个好儿郎啊!”
娘心疼的肩膀都在发抖,将自己那双小脚狠狠在地上一跺,转过身愤怒的瞪着自己男人。
“他爹,现儿他……!”
我连忙伸出手,捂住娘的嘴。
我冲着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往下说。
爹恨我,我从未怨他。
这世上向来只有老子打儿子,哪里会有儿子怪老子的呢?
我面朝院门,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忽然,爹竟然开口了。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呃!
施现。”
爹竟然叫了我的名字。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
我历来都是爹口中的混账。
现如今,他竟然叫我的名字!
“爹!”
我的脚步一顿,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爹抬起头,扫视了一下院中的满地狼藉,然后气鼓鼓的冲着娘吼。
“你这个憨婆娘,不知道收拾一下。
还有,把西屋的炕收拾一下,炉子烧的热热的。
以后,就让现儿回家住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迅猛的回过身。
爹不敢回应我的眼神。
他站在院里整理东瞅瞅,西望望。
娘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她拍着巴掌,大声的应了一句。
“知道了!
当家的。”
此时此刻,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我傻愣愣的立在原地,嘴巴张开了半天,竟蹦不出一个字儿来。
爹见了我这副怂样儿,皱着眉头,翻着眼皮。
“傻小子!
还不赶紧回义庄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回家吃饭。
让你娘做你最爱吃的炖豆腐。”
“哎……爹!”
我的回音拖着长长的,声音在院子里经久不息。
我刚转过身,想要赶回义庄。
爹突然又叫住了我。
我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爹,啥事?”
爹的手伸进裤子的内兜掏了半天,摸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
爹把这块黑色石头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然后随意的丢给了我。
“这儿是今天下地,在地沟沟里抛出来的。
我瞧着还蛮稀罕。
你拿着玩儿去吧!”
我接过这块黑色石头,揣进自己的怀中。
爹压低喉咙,神情里略带愧疚。
“早去早回,我和你娘等你回来吃饭!”
这样的场景,父慈子孝,我在梦里无数次的梦到过。
现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我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儿,疼的!
还好是真的,并不是我在发癫。
马小山迎到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
“走吧,等回到义庄,我给你的后背上些药。”
我连忙点头,笑滋滋的拜别爹和娘。
天色已经临近未时,日头逐渐向西方滑落,义庄里一片断壁残垣,没有阳光的照射,便也不显得那么闷热了。
我和马小山走进义庄的大堂,马小山将他身上背着的黄布褡裢,往庙堂一角随手丢下。
我心疼道。
“一兜子的宝贝,你也不怕摔坏了!
好好看管着,若是再失了窃……!”
马小山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抓起腰间别着的酒葫芦,酣畅淋漓的灌上一大口。
“每天待在这么个不见人气儿的鬼地方,便是天大的宝贝也没有人会偷。
你小子倒好,今天晚上回家住了!
看来以后,能够在夜里陪我做伴的,又只剩下了这一堆枯骨头架子。”
提起此事,我整个人都兴奋不已。
自从遇上了余秀莲,我便觉得自己倒霉至极。
谁曾想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倘若不是这个骇人的恐怖女鬼,估计我爹这辈子都不会唤我的名字。
爹今天还扔给我一块儿石头嘞。
我将手摸进自己的怀中,掏出那块儿爹给我的黑色顽石。
此块石头通体漆黑,体积大约鸡蛋那般大小,整体呈现椭圆形,手感摸着很是滑腻,就像凝结成块的猪油膏子那般油润。
这黑色石头上还雕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看着像是个猛兽形状,却非龙非凤。
我握着石头,想着它是爹掷给我的,心里便满是喜意。
我笑滋滋地凑到马小山的跟前。
“嘿!
老马,你晓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
我也瞧着还蛮稀奇,爹给我的呢!”
马小山撇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黑石,在手掌里颠了颠。
“嚯!
还挺有分量。”
我问马小山。
“那这是个啥东西?
是煤疙瘩,还是鹅卵石?”
马小山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研究了半晌,舔了舔嘴唇。
“应该是黑曜石一类的吧!
反正是你爹从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当个稀罕玩意儿留着吧。”
马小山说着,把这块黑曜石放在手里反复摩挲,我敢打赌,他也不熟悉这石头的质地。
要不也不能来回研究这么长时间。
我用手指点了点石头上面刻着的猛兽图样。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畜生,长得还蛮凶猛的嘞!”
马小山将这花样凑在眼皮下面,盯了半天。
又用手指甲盖儿抠了一下。
“呃!
这我倒是认得。
它是个祥瑞,叫做麒麟。”
“麒麟?
没听说过。”
我从未读过书,更不认识一个大字,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见识。
关于猛兽祥瑞一类的,我只在村头祠堂里的石壁画上见过几个。
马首蛇身,鹰爪鹿角的叫做龙,金黄色的大鸟叫做凤。
蓝绿色的野鸡叫做朱雀,还有一个巨型的王八,村长说那是玄武。
小的时候,我们村里还流传个顺口溜来。
“祠堂挂着青龙首,白虎立在左堂口。
朱雀振臂护吉祥,三尺的王八叫玄武……。”
至于麒麟二字,我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呃!
对哈,正事儿还没干呢。
得把这王川的尸体给收拾了,要不摊在大殿中间儿,太碍眼。”
我仍坐在破庙门口,直直愣愣。
任由马小山抱着王川的尸体瞎鼓动。
庙门义庄,破井残垣。
晨风呜咽的呼啸而过,掠过柳树梢头,吹得树枝挱挱作响,好似女子凄惨的悲啼。
忽的,义庄门口闪过一个黑影。
有人抻着头,手扶着庙门口石柱的残壁,朝着义庄里头探头探脑。
“咦!
施现,你在嘞!”
一个憨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来的人叫陈小四,是我们上西村村东头陈伯家的傻儿子。
整个上西村的村民,只有这一个脑瓜不大精明的人,能够记住我的名字。
陈小四一脚踏入庙门,灿着满口的参差不齐黄牙,朝着我招手。
“施现,你家里来客了,你娘叫你回家呢!”
我不大相信。
自从当年爹把我赶出家门之后,家里的人便从来没有唤我回去过。
娘有时想我,便趁着爹下地的空档,一个人偷偷地跑来义庄。
娘来的时候都给我带上几个白面馍馍,有时也会偷着给我揣两个煮熟的土鸡蛋。
爹不准任何的人,当着他的面提起我。
自然,也不肯让我踏进家门半步。
我失意的朝着陈小四摆摆手。
“傻子别拿我取乐。
赶紧别处耍去,义庄不干净,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小四急了!
“俺才没骗你。”
他气的直跺脚,脸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
“就是你娘让俺来叫你。
你家里去了个客,是个俊俏的小媳妇儿。
她不说话,就会点头摇头。
你娘问她是不是找你的?
那小媳妇儿重重的点头。”
“小媳妇?”
我心下有些狐疑。
我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未认识什么小媳妇儿。
邻里们瞧不起我,姑娘和大嫂见到我,也从来都是绕着走。
怎么会有人找我?
忽的,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尖尖炸开。
我急忙薅住陈小四的胳膊,急急的问他。
“小四,找我的女人长得什么模样?”
陈小四憨憨一笑,歪着脖子,用他那蒜头似的鼻孔吸着气。
“俊儿!
白白净净,胖胖乎乎。
烧饼大的圆脸,丁点点的小嘴……。”
白嫩,丰满,圆面,樱桃唇。
这样的女人我好似哪里见过?
突然,一个渗人的面孔,像飞箭般掠过我的脑海。
这样的形象,岂不就是那骇人的女鬼——余秀莲!
我失声大呼。
“不好!”
都怪我我抬尸心不诚,失手毁坏了余秀莲的尸体。
她若要找我寻仇,便是要了我的命,我认了。
可是,我不能让这女鬼伤害我娘。
此刻,我的心犹如放在钢板上煎,我连忙转过身,用目光锁定马小山。
马小山,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冲着马小山连连呼救。
“老马,这可咋办!
余秀莲跑到我家里去了。”
马小山正拽着王川的两只胳膊,往大堂角落的棺材旁边拖。
听了我的话,他整个人一僵。
眉头打着结,眼睛半闭不睁。
我看得出,马小山心慌了!
“你赶紧回家去,想办法拖住那个女鬼。
待俺收拾一些工具,随后便赶去支应你。”
让我拖住余秀莲。
她是鬼,我是人,实力悬殊,这该咋办?
管他的呢!
还是先救我娘要紧。
我推开挡在我面前的陈小四,甩开大步,飞奔回家。
好在义庄离我家并不远,也就一千来步的路程。
此刻,我连喘气儿都嫌费功夫,直接憋着一股劲儿,沿路登着泥土,踏着沙石,直冲进村北家门口。
家里的院子空空荡荡。
除了马粪,和粪干散发出来刺鼻的糊臭味儿,根本都没有人影。
我闯进屋子。
娘不在,爹也不在,余秀莲更不在。
只有糊涂的奶奶,挽着裤腿儿,坐在黄泥土炕上,往簸箕里扒芸豆的豆子。
我问奶奶。
“嫲嫲,俺娘嘞?”
奶奶觑么着一双干瘪的眼睛。
“啊……你是谁呀?”
奶奶老糊涂了,她认不得我。
我在她耳畔大声喊。
“我是现儿,俺娘嘞!”
“线,那不是在梭布机旁边。
又要织布……眼睛看不清楚……。”
奶奶耳朵也不灵,只会打岔。
我在屋子里转了三圈儿,越是找不见娘,我的心便越慌。
得,去村儿里寻寻吧!
我前脚刚迈出屋头门口,又连忙退了回去。
该找一件称手的工具,若是寻到了余秀莲,跟她血拼,也该有个锋利的家活事儿。
我跑到灶厨间,找了一把剁骨头的大钢刀。
这刚刀的刀背有小拇指头那么厚,纯实木的刀柄,又结实,刃又快。
我紧紧的攥着钢刀,在上西村儿里来回转悠,从村东头寻到村西头。
有熟识的村民见了我。
“野种,你干嘛嘞?”
以往听见他们叫我野种,我定会怒上三尺,跟他们好好辩白一气。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见过我娘没?
还有我爹?”
“你娘去二槐他们家打酒去啦。
你爹,在地里呢吧!”
二槐家在村中开了间粮油铺,卖白酒,酱油,还有软糯糯的绵白糖。
我抓着钢刀便往二槐家的方向赶,迎面正好撞见我娘。
娘见了我,喜上眉梢。
“现儿,这么快就回来啦!”
娘怀中抱着一个装酒的搪瓷缸子。
“哎呦!
家里来了女子,说认识你呢。
一定是你在义庄里工作的好,有死者家属答谢你吧!
俺儿就是有出息。
你爹若是知道你勤勤恳恳的干活,他一准高兴。”
我哼呲哼呲地喘着粗气,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解释。
我就是个扛尸匠,下九流的行当,哪里会有人感谢我嘞!
我若说,我招惹上了女鬼。
娘知道,一定会担心的吓掉半个魂儿。
娘跟我并肩而行,见着我手持钢刀。
“现儿,你攥着这砍骨刀干嘛?
这笨家什,锋利着嘞!
多危险。”
“没,没啥!”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和娘走回家,房子里仍然只有奶奶一个人。
娘在院子里左晃右晃,有些纳罕。
“我千说万劝,要留那女子在家里吃顿饭。
怎么出门儿打顿酒的功夫,人就没了?”
我抿着嘴巴,垂着眼皮,有些心虚。
“走就走呗!
咱们自己吃。”
娘的脸上有些许遗憾。
“本来还寻思这让你爹高兴高兴,现儿有出息了……都有人登门来感谢。”
忽的,院子里的木栅栏门吱悠悠被人拉开。
现在已是晌午,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爹今天心情挺美,刚一进门,就朝着屋里头喊。
“家里的,我今儿下地捡着个稀罕物。
你过来看看,这是个啥玩意儿?”
我和娘连忙从屋里探出头。
爹见了我,方才还笑得灿烂的一张脸,倾刻之间便阴沉了下来。
他的嗓音高了八度,眼神里满是寒光。
“谁让这个小杂种回来的?
我们施家跟你没有半点瓜葛,你给我滚出去!”
我就知道爹见了我会是如此反应。
我的心揪的生疼,默默垂下头,便要往门外走。
娘伸出胳膊,一把将我揽住。
她恳求着劝我爹。
“当家的,现儿离开家都大半年了!
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到哪里去?”
爹气得闷青了脸。
“你个蠢婆娘,是不是皮子紧了?
信不信老子今天抽死你。”
我黯然的推开娘的手。
“娘,莫拦我,我回义庄去。”
我失落的踏出门坎儿,恍然之间一抬头。
竟然发现,爹的身后,竟然挡了一个黑压压的人影。
我歪着脑袋,向爹身后打量。
是余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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