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家他大我12岁,我18岁要高考那年,他快30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老男人的魅力,成熟、稳重,幽默也恰到好处。
年级里追我的小男生,突然就都成了过眼云烟。
最后的冲刺阶段,讲台上的老师激情万丈做着高考动员,讲台下的同学们目光灼灼,眼里全是黑板上方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出征宣言。
只有我,袖口里攥着手机,在课桌上的书本围城中面带笑意,悠然摁着屏幕:我一考完就飞奔来见你。
他马上就回复了:小孩儿这么馋……我脸一红:我可没说要干嘛。
他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不是说好要带你去吃涮羊肉吗?
我脸更红了,埋在书桌里,嘴角的笑意却始终褪不去。
他叫池宇,是个漫画家。
十七岁就开始出版漫画作品,现在近千万粉丝,优秀作品也数不清。
作为他的粉丝,我在他超话里签到了三年,每天会打卡画一幅他漫画里的人物,自认为水平还过得去。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池宇突然转发了我的打卡贴子,配文是:再碰到DDL赶稿,就你来帮我画了。
我晚自习下了一看手机,受到了微博里99+条消息的轰炸,我脑子嗡嗡作响,心跳重如擂鼓。
因为除了他的转发,我还收到了他的私信:可以加个微信吗?
点开私信对话框,前面都是我直白的表白,虽然都是表达对大大的欣赏,没有半点亵渎的意思。
但……也着实是有些露骨了,谁能想到他真有天会看啊!
我一阵汗颜,回复道:可以可以,但……池老师您能看见我之前的私信吗?
池老师:我这儿没显示,应该是无意清空了。
那就好。
怎么?
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没有没有,哪敢。
不过就是说想睡你罢了。
加了微信以后是他先发来了消息:你想怎么睡?
我霎时瞳孔地震,颤颤巍巍发过去一个问号。
开个玩笑。
我其实看到消息了。
我似乎都能看见他在另一头戏谑地笑,讪笑着心虚回复:池老师真幽默。
那边没了动静。
我这才有空好好整理一下心绪,平复一下全身都在疯狂叫嚣着的细胞——我……我竟然在和池宇聊天?
还是他主动的?
池宇这一个转发给我涨了几千粉丝,还有不少女粉嫉妒得直接发来私信质问。
啧,池老师可真幸福,这莺莺燕燕的,看都得看花眼。
我正忙不迭处理他给我带来的一众评论,他来了消息:小青老师愿意来我工作室吗?
我一时愣怔,看着他给我的称呼,脸一阵发烫。
我的ID是青橙,取自真名程清反过来的谐音,但从没想过会被他叫出来。
工作室?
在燕京,漫画公司。
可我还没高考呢……这么小就才华这么出众,他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小青老师前途无量。
暧昧我是不是前途无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前途是栽在他手里了。
我们聊了他每部作品、每个角色,甚至聊到了各种人物的感情线。
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而略显沙哑,语调里总带着笑意,听着让人全身发软:小青老师年纪不大,懂得可真多。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说:应该交过不少男朋友。
既然他这样揣测我,那好吧。
哪止男朋友啊……池老师,您也太老土了。
那边的笑声好听而低沉。
我还听见敲打键盘的声音、海浪的声音,和轻轻摩挲纸面的铅笔声。
你在画画?
我问。
是啊,在海边,突然来了灵感。
我做出星星眼感慨:真羡慕你的生活。
等你高考完,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此时的我正不顾校规,在操场上躺着,看着透亮深邃的夜空,今夜的星辰格外璀璨。
每一颗星都好似在点亮我往日灰暗的岁月,我渐渐沉醉在星空中,声音都带了几分醉意。
你的什么大门啊,池老师。
我陷在柔软的草坪里,幽幽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公司门还是家门啊。
那边顿了顿,喑哑的声音里多出几分暧昧:家门。
我的心跳好像滞了半拍,不可抑制地泛起波澜。
我努力克制起伏的胸口和呼吸,又以尽量平静的语调问他:那池老师……是大门还是卧室门啊?
池宇的笑声淡淡的,铅笔的沙沙声也停了。
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你愿意的话,我的心门都可以。
啧,老男人的土味情话。
怎么还是被甜到了。
真没出息。
我的脸烫得爆炸,在草坪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草。
怎么还没回宿舍?
他听见了动静,问我。
想和你说话。
都要高考了,长点心小青。
我正准备回应,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一声大过一声响彻云霄的同学!
哪个班的!。
我连忙起身,火急火燎挂了电话。
和保安大叔四目相对,我尴尬地挠头解释:宿舍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保安大叔一股怒气喷薄而出:出事怎么办!
你哪个班的!
快给我滚回宿舍。
说着就做出赶我走的手势。
我委委屈屈喃喃道:大哥,这宿舍也进不去了呀,你就让我在这儿睡吧,没事的。
保安大叔刀子嘴豆腐心,把我带到保安休息室,说下不为例。
休息室里四张床铺都空着,角落的窗前,却有个单薄的身形背对着我。
这应该就是保安大叔说的还有个学生翻墙,也被他抓过来的那位。
我遥遥看了几眼,觉得背影有些眼熟。
最终还是决定敬而远之,在离他最远的床铺就躺下了。
我轻轻铺开被褥,细细的摩挲声还是吵醒了他,也可能是根本没睡。
他侧过身来,微微张开惺忪的眼睛,和我对视的一瞬间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
……程清?
我讷讷地应了一声。
这就是之前追我的小男生之一,贺非。
说是小男生,其实比我还大几个月。
但认识池宇以后,就老觉得身边男生都是些弟弟。
幼稚得不行。
说起来,如果不是池宇忽然出现,我或许就答应他了。
我会等你你怎么没回宿舍?
贺非远远地轻声问我。
啊……我,我在教室学习忘记时间了。
我可真能编。
噗呲。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信干嘛还问。
我相信了。
他强装正色地说完,又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学校认识我的人谁都知道我成天不务正业,在他们眼里,我能踩点到教室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作业几乎都是交的时候能抄多少是多少。
学习到忘记时间被锁在宿舍外?
连我小迷弟都不信。
想到这里,我都纳闷了,直接开口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贺非愣了愣,显然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问。
昏暗的灯光里,我却还是能看见他渐渐泛红的脖颈,他好似被噎了下,又下定决心般对我说:你漂亮、聪明、有趣,自由自在,像一朵云。
这次轮到我愣住了。
我们中间隔着三张床的距离,就这样遥遥望着,青春的秘语飘散在有些简陋的保安室,年少的心事一览无余。
在池宇心中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我禁不住在想。
贺非从枕边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坐了起来。
见他慢慢朝我走过来,眼神里是纯真和笃定,脸颊的红晕还没散去。
他走到我身旁,蹲下身,把书放在我枕边,轻声对我说:我看你朋友圈说最近住校像坐牢,连周四更新的漫画连载都买不到,所以我刚刚……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翻墙……我对上他真挚的目光,看到了一片纯澈的湖海。
可我,或许比他想的还要自由自在。
我的心早就飞到了他买来那漫画的作者家中去了,他还傻乎乎在这儿为他情敌消费。
……我不值得你这样喜欢,对不起。
说完,我眸光沉了沉,翻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我听见他在身后轻声说:可是……喜欢不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吗?
我睫毛轻颤,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带着一些温热。
可我不是为这身旁赤诚的少年,而是为那个说要为我敞开心门的男人。
我明知他花言巧语,太知道如何哄小姑娘开心;明知他快三十岁又才貌俱佳,怎么会如他所说没有过感情经历;明知他字字句句都带着玩味,我怎么还是越陷越深,甚至不顾一切到想要飞蛾扑火。
我也不曾问过值不值得。
贺非说完那句话,没多停留,就拖着步子回了最远的那张床。
可我知道,我们都睡不着了。
我在被窝里点亮手机,看到池宇的消息:小青老师被抓咯。
好好道歉,别总这么叛逆。
虽然我十七八岁比你还叛逆。
两分钟前还有一条:看到消息了给我报个平安。
我噙着泪笑了起来,刚刚好不容易捡来的几分清醒又轰然崩塌,头脑一热:池老师,我爱你。
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闪烁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没有消息再发来。
没关系,你不爱我,我也会爱你。
他终于,还是对我说:小小年纪懂什么是爱。
我心里觉得好笑,原来老男人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池老师,你不是说我小小年纪也懂得多吗。
池宇忽然发来语音,我一个没注意在被子里蹭到,点开了消息。
他低沉的嗓音从听筒传了出来,语气里尽是宠溺:小青,你很聪明,但要先好好学习,我会等你。
见面来不及补救,我措手不及去关闭语音,结果……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我不敢看身后的贺非,他一定也听见了。
空气瞬间凝结,饶是我一贯厚脸皮惯了,也招不住在刚刚吐露心声的少年面前,这样破坏自己的形象。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哑声问:小清,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我没犹豫就回答说,只是个尊敬的老师,等我去他那上班。
我看到贺非神情恹恹,显出无法掩饰的失望:可他说……他话音未落,我就自顾自打断他: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信就算了。
他终于不再问我。
这一夜也没有人再开口。
那之后,贺非再没有来找过我。
程清啊程清,你可真是个混蛋。
一直到高考,我都和池宇难舍难分地密切联络着,他嘴上说让我专心学习,却连个草稿都要问我的建议。
一口一个小青老师英明,叫得比谁都好听。
况且我还在他的粉丝群里,被他设置成了管理员。
每次要出刊,还有电子版更新的时候,群里就叽叽喳喳炸起了锅。
池老师不会又拖稿吧……上次的都没更,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奶奶,你关注的漫画家终于要更啦。
……池宇也不回复,忙着赶稿的同时,发消息给我说:帮我去和大家说一下,今天会更。
我欣喜地弯弯唇角,回了个OK的表情。
然后,直接甩了张截图到群里。
那张截图里,有我给他的备注池老师+爱心emoji,有我们昨晚互道的晚安,还有他发来的表情包,是一只手抚摸着橘猫的头。
然后才是那句:小青,帮我去和大家说一下,今天会更。
我的心思再明摆着不过了。
就是炫耀。
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你们池老师和我关系非同一般。
下一秒,我期待的效果达到了——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表达羡慕,然后就是不解和疑惑:你和池大什么关系呀?
该不会是嫂子吧?
我抱着手机发笑,正想神秘莫测地回个闭嘴的emoji,我发出去的截图却突然显示:群主已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愣住了。
群主是他。
他……生气了吗?
他三天没回我消息。
像极了出轨露出马脚,忙着避避风头,几日内不敢再招摇的负心汉。
我想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到最后只是留下一句:对不起,我们还是回到从前的关系吧。
我就像看天上的星星一样看你,却从不妄图把你摘下来捧在手心。
他终于出现了:最近在赶稿,不好意思。
原来你还是会舍不得我。
见我要走了,又播撒希望了。
我什么都懂,可我还是深信不疑。
我说:辛苦了,等我毕业了就来帮你。
他回复我说:好。
我好想你。
我心尖一颤。
我发了三天的消息,你一言不发,你想我?
你想让我这么痛苦吗?
管他呢,你说想我,那就是想我了。
高考结束那天,我出了考场门犹如走出监狱大门,面如死灰的神色顿时焕发出了盎然生机。
我没和爸妈联系,反而是给他打了第一个电话:池老师,我考完了。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真想去考场门口接你。
这么迫不及待啊。
我立马笑脸盈盈。
当然,等我家小孩儿三个多月了。
他含着笑意又说道,如果我是霸总文男主,此时应该对你说——从来没有女人敢让我等这么久!
下一秒,我的眼睛被一只手蒙住,那人顺势单手把我拥进怀里,我的头抵住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跳。
你就这么着急?
我差点惊叫出声,他终于轻笑着放手,摁了电话。
我回头,看见了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老男人。
他前几天满三十,真是老男人了。
但是单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痕迹。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二……到四十岁不等吧。
可能搞艺术的都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他打扮随意,黑色短袖衬衫,搭上颇具艺术感的米白与黑色交织的宽松长裤,却也显出颀长的身形。
鸭舌帽下的卷发蓬蓬的,让人十分有一把抓过来揉一揉的冲动。
帽檐下是那张总在专访里戴着黑色口罩的脸,立体又俊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个茶色镜框,有点斯文败类却不够斯文的意思。
就剩败类了。
我瞬间失语,整个人砸到他怀里,也不顾来来往往的同学了。
他轻抚我的发丝,就好像之前经常发来的撸猫表情一样,温柔又小心。
他触碰到我的后颈,轻轻覆上去,手掌心的温热让我顿时烧红了脸。
六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我此时却像一只煮熟的羔羊,任人宰割。
他低头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小青,我们上车吧。
钻到他车里我才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平息了惊喜带来的大脑缺氧:你为什么会来接我?
你不是想让我来吗,我就来了。
他一边启动了车子,一边淡声对我说。
我还想辩解:我哪有……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到我跟前,滑开架在面前定位的手机,点开和我的对话框,往上翻了翻。
落入眼帘的是我发过去的各种考场信息和定位,还有如同复读机一般无限重复的好想马上见到你。
我的脸滚烫起来,扭头看向窗外不说话了,顿了顿又回头问:我们去吃什么?
你不是总说你们这儿北门街好吃吗?
我直接开过去,你带我吃。
我的声音几不可闻:好……怎么回事,近在眼前反而怂了。
你怎么都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啊?
我找话题轻笑着撩拨,不是天天关心我学习吗,老家长。
不用问,我家小孩儿那么聪明。
他面不改色亲昵地称呼我。
我语气里多了些埋怨:再聪明,也经不住和某人网恋三个月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慢慢把手放到他腿上,又不自觉地动了动,我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精彩。
他余光轻扫我的手,忽然把车开到路边刹住,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眼神玩味地把我的手抓回原位,整个人也顺势凑近,我呼吸一滞,感受到他落在耳旁如羽毛轻扫的呼吸:小孩儿……你就这么着急。
我的脖颈以上腾地一下红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却没有勇气再往前凑一厘。
他见状也不逗我了,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坐正了上半身,重新发动车子绕到主路上。
程清,你太怂了,大怂包。
撩老男人你还真不是对手。
到了目的地,我拉着他的手,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吃街四处乱窜。
他大热天的走在夜市里也戴着黑色口罩,偶像包袱还挺重。
在人群里碰到不少刚考完试的同学,无一不都对我牵着的男人投来八卦的目光。
我也不在乎了,面带笑意地和每个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