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一路上耳边都是程意映声音。
你和陈时序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我拎着空书包进教室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教室里,我的课桌前,陈时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整理着桌子上的狼藉。
而我桌子周围一米的距离就像是一条真空带一样,除了陈时序没有一个人。
他们都围在一边,等着看我笑话。
程意映笑着迎上前去,将陈时序手中的书嫌弃的扔向一边。
还是时序哥会玩,知道她连牌子都认不出来,只是动动手指就让她丢了助学金。
本来安静的同学因为这一句话,突然之间躁动起来。
还学霸呢,连自己的定位都认不清。
插两根羽毛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听说她妈妈是卖鱼的,怪不得身上一股子腥味。
他们早就不满了,只是碍于陈时序才一直不敢说。
而陈时序只是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句话都不说。
我想问他为什么。
可对上他的视线时,却又闭了嘴。
他站在他们之间,即使是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也显得是那么贵气。
我不配与他为伍。
过去的半年像个笑话一样将我吊起又狠狠摔下。
摔得我鲜血淋漓。
一直到上课铃响,这场单方面的羞辱才潦草结尾。
坐在座位上我无心听课,思绪顺着窗外的落叶逐渐飘远。
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那些人的眼神像是要将我剖开,看看我这个穷人的心肝到底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的是我爸走得早,欠了一屁股债扔给我妈,一直到我上高中前才终于还完。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一直都是每天早出晚归,挣着那每天几十块钱的辛苦钱。
我能上得起学,全靠着那些助学金在撑。
眼看着苦尽甘来,可却又被我一念之差毁掉。
而现在站在楼下,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我却一直不敢上去。
直到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怕妈妈担心,我才不得不上了楼。
防盗门很老旧,用膝盖顶着开了锁后进屋,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咳嗽的妈妈。
妈妈年轻的时候为了还债很苦,身上留下了很多毛病,一直说要去医院检查,可她无论如何都不去,说浪费钱。
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的白发,我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咙堵得发不出声音。
反倒是妈妈看见了我。
厨房的锅里是蒸了一遍又一遍的鱼,还有被水蒸气浸得有些湿的馒头。
拿着馒头,我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吃着,妈妈看着我,眼中含泪。
我想她是知道了的,这种事班主任肯定会打电话来家里。
是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妈过苦日子了。
忍了一天的眼泪,在听到妈妈的声音后突然决堤。
泪眼模糊中,妈妈用龟裂的手指为我擦去眼泪。
没关系,妈妈多卖几条鱼就好了。
她是在安慰我,却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淹没了我的哭声,也淹没了我从前走的每一步。
留给我的只有毫无光亮的前路和一地狼藉。
似乎是应了麻绳专挑细处断这句话,在一个没什么云的大晴天,妈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