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心与嬴凰一起,在府中为军团专设的大灶堂用过早餐后,嬴凰让人将为沈剑心准备好的大供奉令牌拿了过来。
沈剑心在王长胜的执意相送下,两人一直来到了府邸大门处。
府门外此刻很是热闹,站满了许多人,将这里堵得是水泄不通。
一方面是沈剑心昨天对抗秦帝神通的事情,为他带来很高的热度,这会想看他的人估计可以从府门外排到咸阳城外。
另一方面是刚才沈剑心弹奏《万物生》时,引动了太初之气的缘故。
太初之气是比天地灵气更高等的存在,太初之气被高度聚拢,会直接引发灵气变动,只要是修行者或多或少都会察觉一些。这会儿嬴凰府邸中的灵气浓度,要远远高于咸阳城的其他地方,就算是重新把凤凰仙府的牌匾给挂起,那也是名副其实的。
“出来了,快看他出来了!”
“是他吗?真是他吗?这人简直年轻的过分!”
“敢问这位大人,刚才咸阳城的灵气波动,是您造成的吗?”
“这位琴师大人,我家小姐想跟你认识一下,这是她的生辰贴和给您写的信。
沈剑心刚走出大门,往前迈出一步,就差点被汹涌而来的人潮给淹没了,也幸好王长胜对沈剑心异常关注,连忙鼓动内气,将那些人给推了出去。
王长胜的举动,使得人群更加混乱,这些人不断地拥挤着,吵闹着,整个场面非常嘈杂。
连一向喜欢看热闹的艾莉雅也是感觉怕怕的,惊得躲在了沈剑心的身后。
府内的侍卫连忙出动,排成了一圈,将人群隔绝,为沈剑心和王长胜留出了一片可以喘息之地。
沈剑心瞧了王长胜一眼,说道:“你在前面带路,我们从天上飞过去!”
“好。”说着,王长胜发出了虎啸般的嘶吼声,然后内气迸发,在身后聚成两对赤红如火的羽翼。
只见王长胜从地面一跃而起,跳到十丈高空,在空中张开了两对羽翼。
沈剑心脚下出现气流旋涡,将他托起,来到王长胜身边。
艾莉雅则坐在沈剑心的肩上,任他如何移动飞行,始终沉稳。
王长胜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展翅飞去,沈剑心连忙选择跟上,就这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速地在天际划过,直至消失。
剩下拥挤的人群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很想追上去看看,可是能御空飞行的最少都得要君主级实力,这使得他们徒呼奈何,怨念深重起来。
太乐府,是大秦帝国所创建的音学院,主要培养三类人:乐师,伶人,舞姬。
乐师奏乐,伶人歌唱,舞姬起舞,看着很风雅,然而在崇尚以武克敌和以文治国的大秦帝国,这三样人的地位都很低。
除了偶尔在宴会场所发挥一番,取悦一下那些达官显贵,想要出人头地,真正地被尊重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乐师、伶人、舞姬这些人中,自是有惊艳绝绝的人物存在着,能以一人之力引领整个潮流。然而余下的大多数,不过是在附庸风雅,随波逐流,并没有能真正找到自身的价值所在,也使得这些行业越发被人瞧不上。
这也是沈剑心以一个琴师的身份去见嬴凰时,被侍卫们拦在门外,各种贬低的原因所在。
王长胜在将沈剑心带到这里后,就被艾莉雅给打发走了,虽然沈剑心和嬴凰的关系渐好,但这两人依然是谁也瞧不上谁。
太乐府虽然在帝都的地位不高,但由于是帝国所创办,在环境选择与设施建造方面,还是极为不错的。
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所有的建筑造型似乎都是经过仔细考量,与周围的自然风景融为一体。整体呈现出一种‘景中有物,物中有景’的状态,给人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
沈剑心刚走到太乐府门前的珊栏处,就见从珊栏旁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两鬓斑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精神却十分抖擞,步伐也非常轻快。
老者仔细地打量着沈剑心,询问道:“小伙,你不是我们太乐府的学生吧?否则以你这般俊秀的相貌,老朽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你是不是来报道的新生?现在已经离报道时间过了一月有余了,你来得可有点晚啊。”
沈剑心拿出了贏凰给他的大供奉令牌,交给那老者,说道:“这是七公主给我的身份令牌,我是来太乐府拜会的,不是入学的新生。”
大供奉令牌是用帝国皇室特有的玄罡黑玉石铸造,令牌正面有九颗星辰,背面有一个大大的凰字。
九颗星辰代表九星供奉令,是帝国最高等级的供奉令牌,有着最高可调动帝国百万兵马的特殊权限。而凰字是贏凰特有的印记,则代表了帝女贏凰对这块令牌的认可,身为秦帝子女一生也只能发出一枚九星供奉令。
老者原本对沈剑心的身份有所怀疑,但看到这枚令牌时,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看着沈剑心的目光充满敬畏,颤颤巍巍地将令牌还给沈剑心。
九星供奉令固然尊贵,但能在这特殊时刻,拿出贏凰所赐的九星供奉令,而且还是一位少年,令牌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老者为沈剑心打开阑珊后,很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步入太乐府后,走在林荫大道上,艾莉雅忍不住说道:“那老头居然怕你,怎么说都是一个圣人级修士,何至于此?”
“他大概是怕我拆了太乐府的牌匾,让他无处容身,所以才会那么恭敬吧。其实我这人平时脾气很好的,他一定是误会我了。”
对沈剑心说法艾莉雅笑而不语,随后又说道:“这太乐府有点门道呀,一个看门的老头居然有圣人级的实力……”
沈剑心摇了摇头,笑道:“是你想多了。嬴凰身为公主,府内都没有见到一个圣人级的下属。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太乐府,怎么可能就随随便便就出现一位圣人级修士,还敢拿来守门呢?”
艾莉雅坚持强调道:“我没有看错,那老头就是个快要明悟法心的圣人级修士。”
沈剑心为她解释道:“你确实没有看错,那老者就是个圣人级修士。修为达到圣人级,最重要的就是对心境上的磨砺。只有做到力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心合,才能明悟法心,进而逐步凝练出法身。
这太乐府虽然不是什么修炼圣地,但这里环境清幽,还有那些乐师弹奏,伶人献唱,舞姬演舞,使得这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场域。用来磨砺心境的话,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所以那老者才会来到这里,并且还选择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估计太乐府内里的那些先生和学生都未必知道这位老人的真实根底。”
沈剑心和艾莉雅顺着林荫路走了数百米,期间也路过花园,穿过厅堂,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奇怪了,嬴凰不是介绍过,说这太乐府有弟子三千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难道是这里闹鬼了吗?”艾莉雅发散思维,做出了大胆的猜测。
“莫要胡说!”沈剑心突然停下了脚步,先是侧耳倾听,然后将手伸到了空中,最后开口说道:“在这周围空气中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波动,这应该是有人在抚琴,还有人在舞剑。这琴曲与剑法时而相合,时而相冲,形成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平衡感。看来这太乐府今天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客人,所以才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致使整座府院看着空空如也的。”
艾莉雅听闻后,生出了几分好奇:“会是什么样了不起的客人,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比你更厉害吗?”
沈剑心抬头望向远方,淡淡地说道:“这世上有许多惊艳绝绝的人物存在着,可不止于一个我。每个人都有自己专精的领域,就算是我所擅长的琴道与剑道,也只是在某些方面可以做到独领风骚,在我没有触及到的那些方面,别人未必就不能做出一番惊世成就来。”
艾莉雅听完有些兴奋,说道:“既然有高人存在,那肯定就有热闹可瞧。那我先去看看,你快点跟上来。”
艾莉雅说完,以神念探查周围,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快速地飞了过去。
在艾莉雅远去后,沈剑心并没有急切起来,而是选择了一边踱步前行,一边感受空气中传来的波动。
沈剑心拥有剑胆琴心这一特殊的天赋,对琴与剑的合击与对抗,自然要比别人了解得多,即使没有进入现场亲自目睹,也大概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艾莉雅拍动翅膀,一路前行,穿过一道道走廊,来到了一个大礼堂。
在这大礼堂里坐满了人,乌乌压压的都是人头,好在艾莉雅可以飞行,能在高空中选择最好的视角,并没有被人遮挡住视线。
在礼堂前方,铺设的精致典雅的大舞台上,有一男一女两人,男的在抚琴,女的在舞剑。
抚琴的男子是一位青年男子,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星眉剑目,身上有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在青年男子身前的桌子上有一把七弦古琴,他一个琴弦一个琴弦缓慢地拨动着。所弹奏出来的琴音缓慢而悠长,渲染出了一种萧瑟的氛围。
众人仿佛看到在寒风萧萧的江边,一位琴师在弹奏悲歌,送着故人远去,去做一件注定有去无回的壮举。琴师忍着心中的不舍,看着故人乘舟远去,逐渐消失在天际,只剩下滚滚江水滔滔不息。
舞剑的是一位红衣白发的绝色佳人,手执一柄细长的赤红剑器,在方圆三丈的舞台上,不断地起舞着。
女子舞剑时,所施展的剑法并不是那些常用于厮杀对敌的可怕招式。她舞剑的样子很优美,整个人与剑合二为一,完全不分彼此。
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她步伐挪移,身形晃动,手中的剑在摆幅间带出一片红色剑影,在剑影中不断地浮现出一个个纷乱的场景画面。
抚琴男子在琴韵中刻画出了一位甘为天下黎民,慷慨赴死的壮士。这一人物的出现,还有那萧瑟的氛围环境,让台下所有听琴的人都心生悲凉之感。
舞剑女子则在她的剑影中将这位壮士的身影重现,这位壮士要去刺杀一位纵横四方的霸主人物。
在那一幕幕剑影中,台下众人可以看到这位壮士以短匕刺出,霸主绕柱而走,壮士极力追击,被霸主砍断左腿,壮士以匕首投击,被霸主闪身而过,壮士怒目圆睁,霸主唤来护卫,护卫围攻壮士,壮士含恨赴死。
女子这种带着场面感的剑舞,将整个故事完整地呈现了出来。所有台下的观众,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在那雄伟的宫殿上,那位壮士只身刺杀霸主的无敌之志,他不舍地追击强敌的无畏之心,以及他最终含恨而死的无奈之意。
英雄末路,最是令人感伤,而亲眼看到英雄赴死,对他的遭遇如感同身受,让很多人都不禁流下了眼泪。
那位抚琴的男子也被女子的剑舞所影响,抚琴的节奏无比激烈,直到最后他难掩心中悲苦,一口鲜血喷出。他所弹奏的古琴猛然炸响,七弦相继崩开,整张古琴的木板从中断为两截。
舞剑女子收剑之后,身剑合一,整个人笔直站立。看着抚琴男子与古琴那不堪的样子,轻叹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你的《易水寒》的确不错,却也只是达到寻常人眼里的巅峰。你想以剑为胆,以琴为心,来一起修行,达到剑胆琴心的地步,却终究是两样都没做好。”
高渐离勉强站起身来,对着舞剑女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都说‘世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看过你的剑舞之后,我方知自己错的离谱,两样都想求,却皆都无所得。也罢,自今日起我将放下手中之剑,重铸眼前这把断裂的古琴,以后将专修古琴一道,再不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