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朝野震动,来不及好好收拾,一辆一辆马车从皇城驶出开始往人烟稀少的西北奔逃。
被我刺伤的萧晨渊眼窝深陷,面容黯淡无光,整个人如掏空一般目光呆滞,手里却仍死死抱着我。
马车一路颠簸,路上一片哀嚎。
在我的征平扫荡后太平了数年的顺国终究再次兵荒马乱。
北夷荒蛮,以掠夺为生,两年来他们不断寻衅滋事,顺国却始终按兵不出。
他们国库空虚,就快要耗尽余粮,于是以我为诱饵,试图激怒顺国朝野内外,让顺国再次陷入战火。
他们谋划已久,击碎顺国,先从深受爱戴的最高将领下手。
把我踩在脚下,为的就是踩碎顺国的脊梁。
他们只是略施小计,勾起贪婪之人的欲念,便足矣。
有沈家的内应,国内表面平静,内里却风波不断。
在他们的周全策划下,国人逐渐相信谣言,开始诋毁我,践踏我。
威仪坍塌之后,将士失去信仰,变成一群乌合之众。
北夷节节胜利,数日之中接连攻下四十五座城池与此同时,南诏,西番,东蛮,金国也纷纷出兵。
顺国四面楚歌,陷入被围剿的灭顶之灾。
在宁西被金国包围的时候,萧晨渊被按在地上,他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般任人白布,眼神却死死盯着我,透着绝望和崩溃。
在萧炎把我抱起的时候,他试图挣脱桎梏,身体被狠狠压制,他嘶哑颓败地呢喃:“昭儿,是我负你,若有来世,我一定会选择信你。”
我把头埋进萧炎的怀里,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直到听见萧炎说:“从此以后随我去金国生活,你愿意吗?
“”我才抬起头来,微微轻点。
身后的萧晨渊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一寸一寸暗下眸光。
此战之后,顺国不复存在,他一夕之间从九五至尊变成亡国之君。
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走出金国禁锢他的尺寸之地。
我随萧炎来到金国,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
躺在床上养了几个月的伤后,我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出门来。
院里种了一棵桃花树,属下蹲着一只通体雪白如山野精灵般的白狐。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铃铛,一如我幼时随身携带的那个。
我迟疑地走近,它只温和地看着我,不退不避。
伸手抚上金玲,我认出那就是我幼时之物。
思绪纷飞,我想起多年前,随父亲出征北夷,在路上救过一个小男孩,当时他手里就抱着一只白狐。
他浑身破破烂烂,跌跌撞撞向我们的战马奔跑。
我立马做出警戒,父亲却微微笑着下马去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身为顺国镇国大将军,一生戎马,却从不滥杀无辜,与百姓秋毫不犯,面对百姓的求助也从不推诿。
他耐心地等着小男孩艰难启齿。
原来他是金国送往北夷的质子,而北夷素来野蛮凶狠,虐待俘虏和质子是常事。
他不堪忍受侮辱折磨,设计逃了出来。
但身后追兵穷追不舍,他已经三天不敢露头,直到看见竖着顺字和陆字的兵旗。
他说听说顺国有一支陆家军是仁义之兵,忠勇重义,三军整肃,战无不胜。
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五日,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生机。
我与父亲顺道将他送回金国境内,临别时我摘下腰间金玲赠予他,祝愿他早日安全抵家。
他羞赧接过,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对他笑了笑,说:“我叫瑶瑶。”
纵马扬鞭之时,我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向我喊话。
我不慎在意,回以一笑,驱马归队。
现在想来,他似乎是在说:“我叫萧炎。”
我轻轻抚着白狐的头顶,嘴角露出微微笑意。
原来,我们这么早就已相识。
萧炎为我找来的神医,医术了得。
我的筋脉与骨头竟渐渐长好,虽不能恢复如从前,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起居。
他带我来到闹市,露天的戏台上演着新作的话本,女将军英姿飒爽,唱腔婉转高亢:“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思及往日,我泪盈满眶。
他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在天下人的心里,你永远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后来,我再次回到马背上。
我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奔驰。
这一次战火平息,我们奔向的是平静绚烂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