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妈妈的后事,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出门打牌的老公回来后,却嫌弃我没有煮好饭,下班回家的儿子儿媳,也抱怨我耽误了他们和孙子吃饭,我心疼孙子,上前安抚,却被孙子推倒在地,“奶奶,坏,让我饿肚子,不要奶奶碰我。”
我一瞬间崩溃,看着自私又冷漠的一家人,我缓缓开口:“离婚吧。”
.当我说出“离婚吧”这三个字之后,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突然,老公陈建国嗤笑出声,“离婚?
你个老婆子发什么疯?”
他的脸上露出不耐烦,“赶紧去做饭,没见着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
儿子陈涛上了一天班,一脸的疲倦,“妈,不就是我爸说了你几句?”
“你至于吗?”
“你没看着我们都累了一天了?
你就别没事找事了。”
媳妇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拉住孙子的手,看着我表情也是一脸的嫌弃。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我付出了一辈子的家,我的老公,儿子,儿媳和孙子。
我的脸色惨白且凄凉。
心中却如烈火在燃烧一样,烧去我所有的理智。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沉默,“陈建国,今天我去干什么你不知道?”
“你一天天就打你的烂牌,你关心过吗?”
说完,我有扭头看着陈涛。
“你外婆办事,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想让你去送送外婆,你说工作忙,不去。”
“你外婆从小可是最疼你的!”
“还有小远!”
我眼里的泪意再也忍不住,“你们说白事晦气,也不让小远去!”
“你们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2.屋里再次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往常和善,温吞,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好像变了个样子,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陈建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张爱华,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你妈死了怪我?”
“在这里发什么疯?”
儿子陈涛的表情也不好看。
“妈,外婆都七十多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们工作忙,哪有时间过去?”
“多大个事,你至于吗?”
儿媳也拉着孙子的手对着我翻了个白眼。
“小远还要上学呢!
再说了小远一个小孩子,过去干什么?”
我心中苦涩,一个个的无所谓,去干什么,不至于,我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里发疯。
我抹了把眼睛。
“呵呵,就这样吧。”
我扭头往屋里走去,身后却传来陈涛忍耐的声音,“妈,你去干什么?”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就给你道歉。”
“折腾的也差不多了,就赶紧做饭吧!”
我没有回头,脚步不停。
突然身后传来陈建国暴怒的声音,“滚,你给我滚!”
“要离婚就他妈的赶紧给我滚。”
“这是我家,你滚出去!”
3.跟陈建国已经结婚30多年了,到现在换来一句这是他家,让我滚出去。
我心里悲哀,却又在意料之中,我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拉着箱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屋里陈建国在大声的叫骂。
“我劝你妈!”
“反了天了真的是!
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在闹什么玩意!”
“谁都不许去劝!
谁去了给我一起滚!”
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往楼下走去。
留下已经有邻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朝楼上张望。
房子是陈建国厂里分配的老房子,住的都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了,看着我拉着行李箱走下来,都围了上来。
“爱华,这是咋回事?”
“你们家老陈发什么火呢?”
我沉默的摇了摇头。
跟我关系最好的牛素琴同情的看了我一眼。
“你们家老陈是暴脾气,等他脾气过了就好了。”
“你也别太难受。”
我停下脚步,随着素琴摇了摇头。
“素琴,我要离婚了。”
牛素琴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反应,我无奈的笑笑,继续往前走,素琴反应过来,上前跟着我,“咋回事?
怎么就这么严重?”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咋就到了这个份上?”
我安抚的拍了拍素琴的手。
“我先走了。”
4.天已经黑了,街上热闹极了,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沿着街边走着,想找一个住的地方。
路上有很多看起来高级的酒店,我都没有勇气走进去,最后,我走到附近的大学城,找了一家门面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旅馆走了进去。
前台正坐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染着一头黄色的头发,看着叛逆,却青春靓丽。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开口,正犹豫着,突然一声欢迎光临,吓了我一跳,也把小姑娘从手机中喊了出来。
我讪讪的对着小姑娘笑了一下。
小姑娘狐疑的看着我。
“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那个,我想住一晚上,多少钱啊?”
小姑娘往门口张望了一下。
“就您一个人吗?”
我点了点头。
小姑娘点了点头,“大床房88,网上定58,便宜30块,到时候记得好评哈!”
我有些懵的看着小姑娘,“这个网上订的咋回事?”
小姑娘笑了笑:“阿姨,你让你儿子帮你定下,就行了!”
我沉默了一下,有些落寞和窘迫,这些年除了上班,就是围着家里转,只会用用微信支付,网上买些小东西,订酒店什么,我还真不会。
“算了,88就88吧。”
我正要掏钱,小姑娘却叹了口气,她似乎是看得出我的难堪,“要不这样,你把钱给我,我给你定!”
说完小姑娘还嘀咕了一句。
“嗨!
刚好就当刷好评了。”
想着能省30块,我立马赔笑了起来。
“那真是谢谢你了,小姑娘。”
看着我落魄的样子,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忍,她从吧台里拿出一盒牛奶,还有一包面包。
“阿姨,我看着你不太好,应该还没有吃东西吧,这些留给你。”
5.上了楼,找到房间,小姑娘给了我一张房卡,教会了我怎么使用之后,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临走前,小姑娘对我眨眨眼,“不好都是暂时的,阿姨,加油。”
等关上了门,我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留下。
一个陌生的人都能对我散发出善意,而我最亲近的人,却只会朝我的心口捅刀子。
我和陈建国在三十多年前相亲认识,那时候他是厂里的职工,职工稳定还吃着商品粮,家里没怎么犹豫就把我嫁了过去。
爸爸去世的早,家里就剩下妈妈独自拉扯着几个孩子,家里条件是真的不好,我能找个一个职工家庭,对于当时的家里来说已经很不错,可是家里也从没让我补贴,在那几年粮食短缺,商品粮吃不上的时候,在农村种地的妈妈,走了十几里地给我们送了粮食。
后来,我和陈建国工作都忙,厂里三班倒的班,有时候时间对不上,我们就把陈涛扔在我妈那里,她帮我们带着,可现在就连她走了,陈建国露个个面就回去了,陈涛更是以工作忙为借口,缺也不去。
我放声大哭,这一辈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6.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早上五点多我就醒来了,多少年养成的生物钟,改也改不了。
一般这个点,我要在家里做好饭,给他们做好饭,喊着他们起来吃饭,我才能去外面上班,是的,我和陈建国退休以后,我找了一个保姆的工作,现在城里的房子涨的快,以前也没有什么投资眼光,就想着家里有个房子就行,现在孙子也大了,陈涛和儿媳妇不愿意了,现在这个房龄高,没电梯,就想着买个新房子,我和陈建国的存款不够,陈建国退了之后也试过找找保安的工作,可是干了没多久就嫌这个嫌那个的,然后,他就在家开始打牌逛公园,最后在家里当大爷,我年轻时候在厂里的食堂干过,我也爱干净,最后找了个年轻的小姑娘给人家当保姆,每天打扫打扫卫生,一般做个午饭就行,我忙完了雇主家里的事,还得赶回去伺候家里的老小们,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能早点给家里买上新房子,可就这样,每天当牛做马,换来一句,这不是你家!
7.起来退了房,本来还想向前台小姑娘道谢,却发现已经换了个人,我叹了口气,拉着行李箱往大街上走。
路边的公园里有很多晨练的老年人,大多是我这个年纪,退了休,每天就悠闲的锻炼锻炼身体,在公园里散散步,往常这个时候我,正火急火燎的干着活,生怕他们在家里有什么不舒适,前头遛着狗的一个女人,烫着一头精致的羊毛卷,染着时尚的颜色,穿着一身唐装,精气神好极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常年的劳作,也没有做过什么保养,眼上有了斑点和皱纹,手的关节凸起,且枯黄。
身上衣服还是超市搞活动39.9一身的老年装。
我苦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真像一个笑话啊。
8.脚步没有迟疑,我朝着一个理发店走去,时间太早,理发店还没有开门,我就呆呆的坐在理发店的门口,就这么枯坐了两个小时之后,我看到一个很酷的女孩子走了过来,齐耳的短发,发尾染着一抹蓝,我好奇的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我。
“阿姨,大早上是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姑娘,我想收拾下头发可以吗?”
小姑娘听完就笑了,“可以啊,阿姨,你想要什么发型啊?”
她把我拉到理发店的椅子上坐下,热情的询问,我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刚才遇到的,那个悠闲遛狗的同龄女人。
“就是那种卷卷的,很洋气的,再给我染个颜色。”
“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小姑娘笑得明媚。
“阿姨,你发质可真好,我给你烫个微卷,再染个自然的偏黑棕色怎么样?”
我从镜中看像小姑娘,“和现在差别大吗?”
我有些不自信,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进理发店做头发,“我没弄过,会不会有点奇怪?”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年纪大了,怕别人笑我丑人多作怪。”
小姑娘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肯定的点头。
“阿姨!
您放心,肯定好看。”
“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有选择自己发型的权利!”
我点了点头,随着剪刀飞舞,头发也应声落地,随即我释然的笑了,笑着笑着好像又带着泪。
9.从理发店出来,浑身好像轻松了很多,就像身上这多年的枷锁应声落地了一半。
太阳温柔的洒在我的身上,暖暖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
陈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妈,你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
“这都快到饭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让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抱怨完之后,他的声音软了一些。
“差不多行了,都一晚上了,气也消了吧?”
“我都把我爸劝好了,他不生你气了,你回来给他道个歉就行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再养,也不和你亲。
我平静的开口,“我一会就回去。”
陈涛的声音立马开心了起来,“那你快点回来,路上记得买菜。”
“家里没人做饭,快饿死了。”
0.我冷漠的挂断电话,我当然要回去,不回去,我怎么和陈建国离婚,怎么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摆脱那一家子自私自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