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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的秘密姚邈欧阳

橙色海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父女见面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

主角:姚邈欧阳   更新:2025-01-09 1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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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姚邈欧阳的其他类型小说《DNA的秘密姚邈欧阳》,由网络作家“橙色海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父女见面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

《DNA的秘密姚邈欧阳》精彩片段

父女见面
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
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
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
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
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海和黄芩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尤其是唐志海,从姚邈走进洽谈室的那一刻起,就用一种等待下级汇报工作式的傲慢坐在那里,高高在上。
当唐志海听到姚邈不配合的态度时,他近乎愤怒的表现让姚邈在感情上十分受伤,这完全不是一个生父在期待与血亲相认时会持有的态度。
但是现在有一个令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欧阳律师说近几日会叫着警察、唐志海、黄芩一块找父亲姚思远沟通这个事,如果让姚思远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有人要和女儿认亲的消息,以姚邈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会承受不了。
与其让外人来揭开这个残酷的现实,姚邈觉得自己有责任先向父亲打个预防针,何况姚邈也很想了解一下父亲和母亲收养自己的过程,想到这,姚邈的心又一紧。
时间过了7点,姚邈准备先给父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姚思远此刻在什么地方,最好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那里不会有外人打扰。但是电话接通时,姚思远表示正在家里吃饭。
“邈!下班了没有?吃饭了没有?爸爸有两个星期没看到你了,你来陪爸爸吃个饭吧!你耿阿姨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
“哦爸,我吃过了。我今天想找你说点事情,你晚上方便吗?我一会过去找你。”
姚思远只觉得好笑:“你这孩子,你找爸爸,爸爸必须方便,赶紧过来,我等着你!”
看姚思远放下电话,耿丽抬起眼睛话里有话的试探道:“姚邈找你啥事?是很重要的事么?”
姚思远头也不抬的一边吃饭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我女儿再小的事对我都是大事。”
耿丽在一旁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端起饭碗开始吃饭,并对自己的一对儿女发起脾气:“你俩都别看手机了,快收起来!赶紧吃饭!”
姚邈到小区的时候大约是傍晚七点四十,没有吃晚饭的她竟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有点口渴。她上楼之前从楼下小卖铺买了两袋应季的水果和一瓶崂矿,打开矿泉水瓶子咕咚喝了两口后,她准备上楼。
自从十年前她发现回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需要像客人一样表达礼节的时候,她就对来这里愈加抵触起来。
耿丽来开的门,见到姚邈后她笑的十分灿烂,却无法让姚渺感受到半点真诚,姚邈也就报以尴尬的点头微笑,双方都强撑着维持台面上的和气。
姚思远从书房里快步走出来,看到姚邈后心疼的批评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嘛!吃饭了没有,我让你耿阿姨给你留饭了,先吃饭吧?”
“不不不,爸我吃过了,别忙活了,我找你说点事就走,我一会还有别的事呢。”
耿丽把刚从姚邈手中接过的水果放到厨房后,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我把饭热上?”
姚思远坚定的说:“热上热上!”
姚邈一个劲儿地摆手推辞:“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再热出饭来我也吃不下了。来来爸,咱俩到书房去说。”
姚思远还想嘱咐耿丽什么事,被姚邈连推带拉的拽进书房,走过客厅的时候,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坐着玩手机的丁强和丁燕,根本没有想抬头跟姚邈打招呼的意思,仿佛家里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教养这个东西,有时是刻在基因和骨子里的,无需强求。
拉着父亲走进书房,姚邈从身后关上了书房门,门锁嘎巴一声脆响,将耿丽的注意力从厨房里吸引了出来。她神情复杂而紧张地观望着书房方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凑过去听听动静。
书房里,姚邈让父亲坐下后,自己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和父亲刚好面对面。话还没出口先一眼看到当年母亲为父亲买的那块端砚,又勾起了姚邈心中的忧伤。
姚思远见女儿盯着端砚的神情,马上心领神会。他从手边的茶台上,小心翼翼地为姚邈倒了一杯幽香四溢的茉莉花茶,缓缓地端到了女儿的手边:“给,你最喜欢的茉莉花茶,爸爸前几天让学生从他们老家福州给带回来的,就等你来尝尝呢。外边天热,先喝口水消消汗再说事儿。”
姚邈把目光从端砚上收了回来,双手握住父亲一直珍藏的只属于自己的那个瓷杯,把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嗯,确实很香,好茶。”
端砚又一次让姚邈感悟到,现实和生活就如同一柄双刃剑,既可以医治失去亲人的悲伤,又会让原来无法放下的感情迅速适应新的环境和新的人。说到底,人从本能上还是希望生活可以轻松地继续下去。
口渴的姚邈很快喝完了这杯茉莉花茶,她站起身来准备拿过茶壶再倒一杯,被父亲接过茶杯,亲自再为女儿斟上了茶。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为父的歉意,姚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但是今天既然硬着头皮来了,下午发生在洽谈室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说出来。只是不知道父亲姚思远在知道实情之后,要如何跟自己解释。他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疼爱自己吗?
“爸爸。”姚邈刚说完这两个字,就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姚思远一见此景,本能的慌张起来:“呦,这是咋了?邈,发生了什么事?别哭别哭。”说着姚思远抽出两张面纸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儿面前:“别着急,有啥事跟爸爸说,再大的麻烦都有爸爸在这顶着呢。”
“爸,今天下午我上班的时候,有三个人来找我。他们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打心底里接受不了,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就想跟你求证一下。而且他们说这几天还会来找你谈话,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在他们找你之前先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姚思远脸上露出一丝慌张,他面色凝重的一边听一边又递过来一张面纸关切道:“嗯,啥事你说,爸爸的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
姚邈停顿了几秒,盯着父亲又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下午在鉴定所洽谈室里发生的事情给姚思远一一道来。
姚思远听的十分认真,并没有插一句话,但是姚邈能够观察到父亲的表情从惊诧、难以置信再到逐渐冷静下来后的巨大失落。姚邈明白,姚思远正在经历和自己下午几乎一模一样的心路历程,唯一的不同是姚邈是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实,而姚思远则是被人揭穿了一个掩藏三十年的真相。他苦心经营三十年的父女情,将要被现实重重一击。
姚邈用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事情的概况基本交代清楚后,她又端起了刚才那杯茉莉花茶但并没有喝,只定定的看着姚思远,心情复杂的等待父亲的反应。
姚思远沉默良久,低下身子拉开书桌下边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边找了半天摸出一盒香烟,缓缓坐起身来后撕开香烟包装,准备抽一支烟出来点上以缓解心中的震惊和焦虑。姚邈眼看着父亲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笨拙的抽出一只烟放进嘴边,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的一头。
姚思远已经戒烟很久了,但今天这个情景之下,姚邈不打算提醒父亲少抽烟,因为连她本人都想找什么东西暂时麻痹一下自己。
姚思远抽烟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生疏,他猛吸了几口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姚邈见状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姚思远顺过气以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同时示意姚邈坐下说话。
“爸爸这是真的么?我是你和妈妈收养的孩子?”姚邈一边说一边哽咽起来。
见姚思远面色纠结的坐在对面,姚邈又落下泪来:“爸爸,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以后你也不会像对亲生女儿那样对我了是不是?”
“胡说什么?”姚思远有些生气:“我和你妈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你!除了我们没有生你这一件事以外,你于我们与亲生的没有任何区别。这件事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想以后在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我想多享受你和我之间这心无旁骛的父女感情,但是看来现实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它来的太早了,太早了呀。”姚思远也哽咽起来,再说不下去了。

吐露实情
好一阵,姚思远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邈,当年你妈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喜欢你妈妈的人可多了,她常常收到表白信,但是我从来没有写过,虽然我也很喜欢她。有一天她走到我面前,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刚打完篮球,浑身全是汗,她站在球场外一直在等我,见到我就问我一句话‘你打算追我吗?’。
我被你妈问蒙了,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不敢表白,因为那些同样喜欢她的人条件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我太怂了。结果你妈冷不丁这么一问,我想都没想就说‘追!’,从那以后我就和你妈好了。我和你妈都是彼此的初恋,我们结婚以后,她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里里外外操持咱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果不是为了我的事业和你的成长,现在丝绸集团的一把手可能就是她的。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妈妈怀过一个孩子,是宫外孕,结果处理不及时导致一侧卵巢和子宫都被摘除了。你妈妈深受打击,她那么喜欢孩子却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消沉了很长时间。
后来我们商量,决定领养一个。我们到福利院的时候,你才五个月大,一个人乖乖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不闹。你妈妈第一眼见你就喜欢的不行,我们把你抱回来从来不觉得你是别人的孩子。刚才我就说了,除了我们没有生你这件事,其他的和亲生父母有过之无不及。真的。”
姚思远说到动情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姚邈的泪水也如雨而下,他们都在重温着与张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怅惘着逝去的过往和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亲情。如果张蔚现在天上有知,会不会为姚邈要与亲生父母相认而失落,也或者会为姚邈感到欣慰,现在都无从知晓了。
“邈,我从感情上是很矛盾的。站在你的角度上,你的亲生父母的出现对你其实是一个慰藉,说明他们并没有完全抛下你。但是从我自私的角度,我绝不希望你管另一个人叫爸爸。但是,就像在生活和工作中有很多的不得已,在认亲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咱们父女俩都可以坦荡一点。
于我,是我陪伴你成长的,这个位置谁也取代不了。于你,无非世上多了两个亲人而已。如果你愿意跟他们两个人鉴定也没什么,不要怕会伤害我的感情,我对我们三十年的感情有这个自信。”
姚邈用纸巾擦干了泪水,坦诚的跟父亲说道:“爸爸,无论我的基因里写着谁,感情上我只认你这个父亲。就算我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他们的女儿,但是我的心在你这里,你放心,你老了我来照顾你。”
从情感上,姚思远对姚邈的反应十分欣慰,他能笃定,无论鉴定结果如何,他和姚邈之间这份父女情不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好一阵,姚邈补充道:“今天下午,那对夫妇还要求当场和我做亲子鉴定,被我拒绝了。”
姚思远有些生气道:“邈,你做的对。这都是些什么人,和我们做父母的连招呼都不打,我们凭什么要配合他们。这件事你不要管,再有人找你,你就让他们来找我,你安安心心上班,无论发生什么都有爸爸在。”
姚思远站起身来一边给姚邈添茶一边说:“邈,爸爸今天把话撂在这里,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亲生父母来找你了,你也永远是爸爸的女儿,谁也别想把你夺走。”
姚邈端着茶杯,眼眶里又滚出泪来。人就算到了成年甚至中年,来自父母坚定不移的爱始终是人生中最稳固的基石。
姚邈准备离开时,姚思远为了活跃一下凝重的气氛,提起想给她介绍对象这件事。
“我们院刚调来一个小伙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哈工大毕业的,父母都是在政府工作,工作人品各方面都非常不错的,找时间你们见见吧。你这眼看也要三十岁了,你妈妈当年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事。”
姚邈已经与前男友分手了快两年,但是现在每天在单位还不得不面对他,姚邈现在尝到了和同事谈恋爱的苦果了。尤其是对方还时不时的透露出想复合的念头,这更让姚邈苦恼不已。
一说到相亲,姚邈总是本能的逃避。虽然她相信父亲的眼光,但是上一段不是很愉快的恋爱经历后,现实把她搓揉的已经没有那么炙热的恋爱欲望。至于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种情绪,姚邈自己也说不好。好在姚邈身边的几个闺蜜也多数还是单身,所以她自己的压力也并没有那么大。
“哦,再说吧。最近工作挺忙的,可能找不出时间见面。”
姚思远继续劝:“见面嘛,找个时间吃个饭而已,你工作再忙也得吃饭吧。爸爸明天把你的微信推给这个小伙子,你俩约着单独见见,或者不行来家里也行,一块吃个饭。”
在家里吃饭?姚邈首先想到的就是耿丽这个人,让耿丽在家里给自己张罗相亲饭?那姚邈宁可不结婚。
“爸,再说吧,等不忙了我告诉你好不好?到时候再说!”说着姚邈拿起包准备道别。
“唉,你这孩子,人生大事要早做打算,等你不忙了,黄花菜都凉了。”见姚邈要走,姚思远拿起那盒茉莉花茶三步两步追到书房门口,轻轻地塞进她的手提包并亦步亦趋的准备送女儿到大门口。
姚邈打开书房门,迎面正看到耿丽拿着扫帚和簸箕在书房门口漫不经心的扫着异常干净的地板。耿丽被突然出现的姚邈惊了一下,马上又换上一副尴尬而热切的表情,嘘寒问暖道:“姚邈,准备吃饭吧,我把饭已经热上了。”
姚邈把提包往肩上挎了挎,客气的婉拒道:“我真的吃不下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耿丽再一句话没有,一边继续‘扫地’,一边看着父女二人从书房出来走向大门口,眼睛麻利的搜索到姚邈提包里那盒茉莉花茶,嘴角露出的一丝不快很快传染到了其他五官。原本还打算提醒自己的孩子跟姚邈道别的念头,一瞬间就被她硬生生的掐灭了。
姚思远和女儿一起穿上鞋,一直把姚邈送到了小区门口并远远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路的拐角。这时,姚思远整个人仿佛一下垮下来似的,几乎挪不动脚步。
他脚发软的挪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花坛处,一屁股瘫坐了下来。刚才姚邈所说的句句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扑面而来震颤着他的五脏六腑。姚思远面色沉重的一直呆呆坐到了晚上九点。
时隔一天,正在给大三学生上课的姚思远,被院系办公室的主任从教室叫到了教学楼过道里,主任很紧张的告诉姚思远,有金门路警察局的民警来找他。
姚思远给学生上完课以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金门路警察局的民警、唐志海、黄芩、欧阳律师一行四人。
不出姚思远的预料,民警所介绍的事情和前天姚邈转述的完全一致。唐志海主张进行亲子鉴定,然后根据亲子鉴定的结果来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尽管之前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警察和律师的陈述,姚思远依然吃惊对方来的这么快。
温文尔雅的他坐在沙发里呆呆的盯着欧阳律师摆放在他面前的证据和说明材料,有一种僵硬的窒息感从他的上身蔓延开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这是张蔚离开他的那段日子里,常常让他透不过气来的一种本能反应。
欧阳律师见姚思远理智上基本接受了这个现实,小心翼翼的询问:“姚院长,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定一下我当事人带着姚邈一块做亲子鉴定的时间,上次我们和姚邈女士沟通的时候,她说就算要亲子鉴定也要征得您的同意。如果您这边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把鉴定时间敲定下来。”
一想到姚邈,姚思远又犹豫了。如果现在自己就和对方敲定鉴定的时间,显然是没有顾及到姚邈的感受,他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在得到姚邈理解的基础上再谈鉴定的事。姚思远打算找女儿谈一次,就算鉴定也一定要尊重姚邈的意见。
“鉴定的时间今天估计确定不了,咱们保持联系吧。我要和姚邈沟通一下。如果孩子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她。”
唐志海和黄芩的眼中立刻露出了失望。黄芩想了想试探性地说:“姚邈上次说听你的。其实只要你点头了,我想她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这不一样。”姚思远神情严肃:“我和姚邈一直都很尊重对方的感受,女儿不愿意的事我不会用父亲的名义去压她。如果她打算一直只做我的女儿,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唐志海听到这,表情立刻表现出十分的不愉快。

众人哗然
王玉英耻笑道:“怎么,嫌礼金少?我告诉你,就你闺女这货色,给一万都嫌多!”
耿丽一脚踢开身旁的椅子,准备向王玉英动手。被姚思远从身后一把抱住。挣脱不了的耿丽张牙舞爪的骂:“我闺女怎么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撕烂你的嘴我不信耿。”
“好!”王玉英底气十足的答应道,她仿佛就在等耿丽这句话似的。只见王玉英打开手机翻找了片刻,然后气定神闲的一字一句的念叨:“丁燕,年龄23周岁,中专面点师毕业,现就职于海信房产销售中心。2019年4月27日,丁燕在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办理了胎儿DNA委托鉴定,先后与三份不同的男性样本之间进行了比对,结果均是相互之间没有生物学关系。”
听到这里,耿丽刚才浑身绷紧的一股蛮劲突然消失了,她觉得有一股寒气从从脚底直窜脑门。但是王玉英还在继续:“2020年1月14日,丁燕在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再次办理了胎儿DNA鉴定,这次对比的样本是两份,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生物学关系。2021年8月26日,也就是上周,丁燕在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又一次办理了胎儿DNA鉴定,这次比对的样本属于我儿子郭盼,结果是有生物学关系。”
王玉英一字一句撕下遮羞布的同时,姚邈的背后直发麻,同时她深感恐惧的是,王玉英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的?
丁燕已经浑身无力的瘫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挂着泪珠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而郭盼则喘着粗气一脸通红,“奇耻大辱”四个大字清晰的写在这位七尺男儿的脸上。
耿丽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幸亏姚思远一直在她身后抓住她,姚思远刚才是怕她冲过去打王玉英,这会是防止耿丽瘫下去。对天旋地转的耿丽而言,来自王玉英的打击尚未结束。
王玉英收起手机,把嘲讽的目光从耿丽身上转移到了沙发角落一脸苍白的丁燕身上:“丁燕,我没有冤枉你吧?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丁燕双手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浑身颤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场的各位都从丁燕的沉默中了然真相。
话语间郭盼和郭明全都冷冷站到王玉英旁边,准备随时离开这个是非羞耻之地。王玉英见状底气更足,她满意的看着耿丽的囧样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丁燕,要啥没啥的三无产品,怀孕了就想逼婚?我估摸着她绝对经不起查,这一查还真让我开了眼,顶着个花枝招展的皮囊,里边全是见不得人的历史和做派。我们郭家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培养的好闺女自己留着吧。”
耿丽被怼的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刚才的嚣张已经荡然无存,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扭头见到丁燕的窘态,此时此刻的耿丽恨不得上去给她几巴掌,然后把这个孩子塞回肚子,但愿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王玉英拉着老公和儿子走到包间门口,回头再次欣赏了一遍一屋子人的面如土灰,冷笑道:“本想给你们留点面子,结果你们非要摔杯子骂街,那就别怪我撕破脸。顺便,我通知你丁燕一声,你趁早去把那个孩子做掉,这种孩子生下来我们也不会认,抚养费是一个子儿都别想。
今天下午送到你们那去的礼金和首饰,我们也不要了。我算了一下,总价值加起来应付人流手术和营养费绰绰有余,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丁燕,你要是敢再找我们郭盼,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付你这种女人,我方法多的很!”
没等王玉英说完,郭盼自己先抬起脚跨出包间门,王玉英满意的拉着老公消失在门口,留下羞愧至极的丁燕和耿丽,以及尴尬至极的姚思远、姚邈和丁强。
姚思远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端起刚才致完祝酒词尚未喝到嘴的红酒,一仰脖灌了下去。在这一刻,姚思远心中感慨,如果这是姚邈的订婚宴,绝对不会让他蒙受这种奇耻大辱。
脑子一片空白的耿丽逐渐恢复了知觉,她的脸越来越红,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正在酝酿着找一个可以让自己一口恶气的发泄点,她突然冲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咆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的吗?滚出去!”
惊慌失措的服务员落荒而逃后,身着紫红裙子的耿丽快步走到丁燕身边抬起一只手,丁燕见状尖叫着在沙发上里用双手抱紧了头。一旁的姚邈本能的冲过去准备抓住耿丽胳膊的同时对她好言相劝。
耿丽其实未必狠得下心揍丁燕,但是当她看见姚邈要过来拉架时,积蓄已久的愤怒瞬间找到了发泄对象。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下,耿丽的巴掌在空中突然直角转弯奔着姚邈的脸庞袭来,“啪”的反手招呼在姚邈白净柔嫩的右脸上。
按说,姚邈有戏曲功底,对这种突然袭击完全可以轻松化解。但是此刻,姚邈大意了,应该说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耿丽会有这种反常的行为。当她在极度震惊之下感受到这一记毒辣的巴掌后,姚邈本能的扶着火辣辣的脸庞瞪大眼睛喊道:“你干什么?”
还没等耿丽发话,姚思远先从座位里跳起来,“啪”的把桌子拍的震响:“耿丽,你疯了是不是?”
依然抱着头、一脸惶恐的丁燕和不远处的丁强的眼中都充满问号,以他们对母亲耿丽的了解,也实在闹不清耿丽这是要搞哪一出?
但是耿丽的脸上写满理直气壮,她冲着姚邈咆哮:“你说,刚才郭盼他妈念的那个鉴定结果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
姚邈把手从火辣辣的脸庞拿下来,愤怒之下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神经病啊?”
终于,姚邈和耿丽之间维持多年的相安无事,在今天被彻底打碎。
姚思远两步奔到姚邈身旁,用胳膊揽住姚邈对耿丽愤怒道:“今天晚上的事,是丁燕和郭盼之间的事,你心情不好,欺负我姚邈干什么,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再动我女儿一下你试试!”
“姚思远,你有没有耳朵?有没有脑子?刚才郭盼的妈说的鉴定机构,不就是姚邈上班的地方吗?这事不是她告诉人家的,还能是谁?”
“你有没有脑子?姚邈他们单位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说是姚邈?”
“不是她还能有谁?在这个家里,等着看我笑话的肯定不是你,只能是她!她看丁燕嫁的好,就在背后捣乱。”
刚刚红酒下肚的姚思远开始有些上头,一贯儒雅有涵养的他被耿丽气的浑身发抖,他突然觉得耿丽十分陌生,陌生到开始胡言乱语失去理智。
姚思远摆出一副耿丽从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耿丽,在这个家里没有谁要看你笑话,人要是争气就不会活成别人眼里的笑话。你这样为难我女儿,我绝对不接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我今天对你特别失望,我感觉根本不认识你。咱俩,都认真考虑一下,还有没有必要再生活在一起了。”
说完姚思远一手拿起姚邈凳子上的手提包,一手拉起姚邈的胳膊,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刚一出包间,惊见门外站满了服务员、其他包间的食客和酒店领班,每一个人脸上写满了吃瓜正酣的表情。
听到姚思远撂下的最后一句狠话,并看着两人离开包间的背影,耿丽慌了,她瞬间恢复了理智,等她出门想拉住姚思远的时候,发现人早都没影了。沮丧至极的她冲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开骂:“看什么看?滚开!都滚开!”
接下来的一周,姚思远的家里温度降为冰点。姚思远一天三顿饭都不在家吃,晚上回来的很晚,回来也睡在书房,跟耿丽一句话都没有。
耿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凑到姚思远身旁反反复复的赔礼道歉,姚思远冷冷撂下一句:“你把户口本准备好,如果姚邈不原谅你,你就跟我去办手续。”
焦头烂额的耿丽在陪丁燕做完人流后的第二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找到世贸大厦30层。
正在办公室给主任写材料的姚邈接到了前台小梅的电话:“姚邈,前台有人找你,你出来一下吧。”
“哦,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说是你妈。”
姚邈听罢心头一惊,她撂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到前台,正看见耿丽冲自己尴尬的打招呼。
姚邈一见是耿丽,扭头就准备回到办公室,没想到耿丽甩开双腿向姚邈跑去,在姚邈办公室门口死死拽住姚邈开始嚎啕大哭:“邈邈啊,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命太苦了。”
姚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一边挣脱耿丽的辖制一边不耐烦的说:“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不要这个样子。”
耿丽来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采取极端的方式。
耿丽索性坐在地上抱住姚邈的一条腿开始哭嚎:“姚邈,你大人有大量,你给我们娘三儿留条活路吧。”
姚邈正在纠结该如何是好,见所长和主任分别从他的办公室里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并朝这边张望。姚邈不胜其烦,她无奈之下压低声音对耿丽说:“你跟我到外边去,别在这嚎。”
耿丽立刻松开姚邈的腿,麻利的站起身来跟着姚邈的脚步一路小跑到了世贸大厦的顶层平台。
耿丽在平台上声泪俱下的为自己在酒店的不理智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然后把自己从年轻时一手拉扯一双儿女的艰辛事无巨细的向姚邈哭诉,一开始不为所动的姚邈,见自己如果不口头原谅对方,今天这出苦情戏将会没完没了,而且电脑上的材料今天下班前务必交给主任。
在与耿丽僵持了快一个小时后,不胜其烦的姚邈终于松口说原谅对方,耿丽眼泪一擦,像领了圣旨一般乘兴而去。

横空惊雷
“你们好,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姚邈一边微笑着表达歉意,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
一行三人由一对年龄约莫五十五岁上下衣着考究的老年夫妇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冷峻且气度非凡的青年男士组成,尽管姚邈有着高标准审美,但也实在忍不住对这位男青年多观察了几眼。
男士身穿深蓝色高定西装,身材挺拔,乌黑浓密的短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方三分之一处,一双类似黄轩的单眼皮下长着一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上方是一对与眼睛相得益彰微微上扬的浓密眉毛,鼻梁挺拔却不突兀,嘴角似笑非笑。他手边放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和一沓资料,姚邈进来的一刹那,这位男士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姚邈。
姚邈应该属于那种第二眼的美女,五官中除了那一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外,其他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不特别出彩,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耐看,尤其是她莞尔一笑时眼神中透出的明媚与微微上扬的嘴角旁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相得益彰,脑后一个随性的丸子头,让她知识女性的甜美、聪慧、纯粹毫不保留的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三人中间坐着一位衣着华丽考究,保养的特别好的女性,年龄约莫五十五岁上下。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丝质米黄色半袖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打的一丝不苟,一头干练的短发,脸上精致的妆容下透出被燕窝常年滋润呵护出的丝质肌肤,高高的鼻梁两边一对被眼线修饰过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脖子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若隐若现的卡地亚项链,两个小臂上分别悬着一只盈翠通透的玉镯,刚刚做过美甲的手指轻轻的叠在一起,精明而犀利的眼神让谁看了都多少有些胆怯。
这位女士左边坐着一位和她年龄相仿,衣着同样考究的男士,身穿蓝豹深蓝色衬衫,头发花白却根根精神,肉眼可见的富贵气质。然而,姚邈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复杂情绪,面色颇有些凝重。
姚邈一边拉开椅子准备坐下,一边心里猜测着今天面前这三位到底是谁要做DNA鉴定?以姚邈不长也不短的职业经验来判断,面前这位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士与这对老年夫妻的亲子关系可能性几乎是0。因为一对拥有双眼皮的夫妻,生出单眼皮孩子的几率是相当小的。看来,这很大概率将是一个会让三方十分失望的亲子鉴定了。
“你好姚邈。”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右边的青年男士,只见他站起身来冲姚邈伸出一只手,姚邈见状马上站起身来与对方握手并点头,对方的握手力度适中让姚渺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青岛致远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欧阳巍。我今天和我当事人一起来和您沟通一些事情,来访冒昧,还请见谅。”说着这位欧阳律师开始从手边的资料中抽出一张纸准备递给姚邈。
姚邈一边准备接过材料一边语气平和地说道:“你们是要做亲子鉴定吗?基本的鉴定流程我和你们简单介绍一下,个人亲子鉴定只要填写委托书,并提交个人身份证明以及标本就可以了,并不需要特别复杂的手续。”
姚邈对面的女士并没有接话,她把目光从姚邈的脸上转向欧阳律师,欧阳律师马上心领神会,继续耐心地对姚邈说道:“是这样的,姚邈女士,从律师的角度我希望先和您说明一些事情以及我们的来意,然后你才能了解我的当事人今天想进行亲子鉴定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您。”
姚邈一听,脑子瞬间短路了一秒,她惊讶的抬起头端详着对面的三个人,不一会噗嗤笑了出来:“和谁?”
但欧阳律师脸上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继续一本正经说道:“是和您,姚邈女士!”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有自己的父母,也不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要和你的当事人做亲子鉴定?”姚邈表情依然轻松的说着,但她内心已经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荒唐且毫无意义的对话。
“请你看一下你手中的材料,这是我的代理人黄芩女士在三十年前黄海医院的生产记录,以及孩子的出生记录。”说着欧阳律师又把一堆摊开的材料复印件缓缓推到了姚邈的面前。
听到这,姚邈呆呆的收起笑容,表情开始不自觉的凝重起来。姚邈人虽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心神却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空洞,一个将要推翻她三十年来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事实的空洞。
姚邈不自觉的开始心跳加速,她感觉眼皮发沉,吃力中她再一次观察着眼前三人的眼神,确认对方都毫无疑问是神志清醒的正常人后,才缓缓低头开始一页一页的查看律师递过来的材料。洽谈室里的空调开的很足,但姚邈的额头开始渗出一层层的细汗。
入院记录、首次病程记录、日常病程记录、出生记录、护士值班记录,姚邈翻看的过程中除了看到一个名字‘黄芩’以外,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材料复印件上,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再吃力的看了一会,心里始终抗拒的姚邈合上了材料说:“对不起,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些材料除了证明您的当事人三十年前生了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以外,什么也不能证明。而且我纳闷的是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个出生的孩子是我呢?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这是你养母三十多年前的就诊记录。”欧阳律师耐心的又把一张纸推到了姚邈面前解释道:“你的养母张蔚年轻时做过子宫切除手术,她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姚邈开始莫名的愤怒,她不再掩饰压抑已久的愤怒情绪,一边摆手一边准备站起身来:“够了够了!漏洞百出,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已经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你们跟我开这样的玩笑真的没啥意思。第一,我有爸有妈,你们不需要拿这些东西来向我证明什么。第二,我妈已经去世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无端的议论她,我不接受!第三,你们可能是在寻找自己的孩子,那麻烦你们走正规途径,不要随便找到一个人就要求做亲子鉴定。鉴定是基于自愿的原则,我本人是不愿意的,我想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欧阳律师抬起手来示意姚邈先坐下,还未开口,姚邈对面的女士清了清嗓子说道:“孩子,你先别激动,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你的问题我可以一一回答你,你先坐下来,来坐下来好不好!”
对方声音温柔中透出不容拒绝的坚定,原本已想转身离开的姚邈,双手抱在胸前迟疑了一会,又十分不快的坐了下去。
“刚才欧阳律师递给你的这些材料只是一部分,这里还有一份材料你看一下。”说着黄芩从欧阳巍手中接过了一份复印件又轻轻的递在姚邈面前:“这是你的养父母姚思远和张蔚三十年前在福利院的收养手续,你看一下,这上边有他们的签名。”
姚邈听到这里后背窜出一股凉气,立刻感觉浑身无力如坠深渊。她想逃,逃出这个洽谈室,逃离这一堆否定她过往的该死的复印件。姚邈心中想骂人,她甚至渴望这是自己以前鉴定的客户因不利的结果而雇人来报复自己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因为只要不是现实,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回到过去。
但是本能让姚邈伸手缓缓的把这份复印件拖到了眼前,很明显被复印的收养记录已经十分破旧,以致复印件上有很多黑灰色的阴影。在这堆阴影的最下方,有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笔迹——姚思远、张蔚。
姚邈的世界是眩晕的,以致对面三个人又对自己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

不婚主义
欧阳巍刚要拿起筷子夹菜,听唐志海这么一问,愣住了。
他用最快的时间观察了其他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很快又恢复了淡定自若的微笑,只见他轻轻地歪歪头露出两排整齐明媚的牙齿调侃道:“唐叔,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唐志海笑着回答:“你爸还说,早知道把你送到美国常青藤读书会读出一个不婚主义来,还不如当年把你留在国内接受高等教育的好,呵呵。”
欧阳巍放下筷子端起红酒浅抿了一小口:“唐叔你别听我爸一面之词,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我的婚姻生活着急么?他是看他身边的同龄人都抱上了孙子,是馋孙子了而已。”
黄芩关切道:“小巍我记得你是属龙的,今年有33了吧?”
见欧阳巍点点头,黄芩又说:“33岁也该结婚了,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家大业大的,可不能光顾自己玩,生下接班人是重中之重。况且像你这个年龄和背景,多好的姑娘都不难找呀。”
“我呀,早就跟我爸说了,如果你是想抱孙子,我一年以后就可以给你抱回来两个,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还真不少,可是他不愿意。他说私生子他接受不了,以后孩子的成长环境也不健康。非要我明媒正娶一个正妻,堂堂正正生下孙子才行,这,我可受不了。”
姚邈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说这番话的欧阳巍,仿佛对方是一个刚刚走下飞船的天外来客一般。
“你对婚姻生活这么没有信心啊?”黄芩难以置信的问道。
“黄姨你知道么?现在统计出来,在美国有百分之五十一的女性是独自生活没有配偶的,已经超过了步入婚姻的女性人数。男性就更不用说了,欧洲和日本对不婚主义也越来越理解和宽容,咱们国家的北上广深,选择不结婚也成为青年人越来越普遍的生活方式。”
黄芩不认同道:“那是北上广深,咱们大山东还是要遵从传统的,可别跟老外学。老外对生活都没有长远的规划,今天挣钱今天花完,子孙后代的事他们想都不要想。这样下去这个民族就完了。我听说现在欧美、日本这些国家人口萎缩的厉害,咱们中国的年轻人也越来越不愿意结婚生孩子,社会很快将步入老龄化太可怕了。”
“黄姨,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婚姻观生育观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对男人来说,结婚意味着接受一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每做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是孩子的感受,完全失去了自由。另一方面,古代的时候,女人不承担社会分工,就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除了生孩子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做。
但是现在不同了,女性在社会中承担的更多的社会角色,你还让她像以前的人那样花大量的时间生育哺育,她们已经分身乏术了。同时,现在的女性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她们对男人的需求和渴望也淡化了很多。当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已经和唐叔黄姨你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
唐志海表示完全不赞同:“照你这么说,以后人都不结婚,不生孩子了?不可能,咱山东人第一个不答应。”
欧阳巍笑着说:“唐叔,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繁衍会和婚姻脱钩。我听说已经有科学家在研究人造子宫了,一旦研究成功,以后人类将诞生在人造子宫里,而且胎儿的基因都是经过编辑的,想要什么样的孩子都可以定制,大批量生产,人类不会灭绝的,只会越来越优秀。”
唐志海嗤之以鼻:“越说越玄乎了,还优秀?别造出孙悟空来!”
在场的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姚邈被眼前这场对话所吸引,她没想到今天这场尴尬的饭局会衍生出这么有趣的话题,姚邈以前只见过恨嫁的恨娶的大龄青年,真正意义上的不婚主义还是头回见,况且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姚邈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鲜美的佛跳墙,一边心中感慨:“好好的大龄青年竟然是不婚主义,着实可惜。”她完全没有料到,话题的中心在不久之后将会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唐叔,人的社会观会随着时代发生诸多改变,您和黄姨这一代人,婚姻应该是很好的选择。但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我更认同美国知名的作家罗伯特.布里伏尔特所说:‘让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持续不断地生活在一起……从生物学的角度看,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况。’作家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也说过‘爱情从它的本质来看,必定是昙花一现的。’所以对我而言,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婚姻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唐志海端起酒杯单独和欧阳巍碰了一下,小酌后透出为父般的语气道:“小巍,你别听那些老外作家忽悠你,人不可能永远年轻,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体力精力智力都在顶峰,你可以夸下这个海口说结不结婚无所谓,但是等你到了我和你黄姨这个年纪,你就说不出来这种话了。
年轻人觉得婚姻是围城,但当人一旦步入中老年,婚姻就像一座抵御风霜的城堡,是保护身心的防御工事。你的儿女就是你的精气神,培养出好的儿女和孙子辈,那种感觉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像我们姚邈,以后她结婚生的越多越好,只要有一个男孩子姓唐,其他的问题全不用她考虑,我全都给她准备好,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快乐乐的为唐家开枝散叶。”
姚邈刚刚用调羹送入口中的佛跳墙高汤,在听到唐志海的最后一句话时,差点因激动的情绪喷涌而出,幸亏她及时的捂住了嘴,才没有失态。等她红着脸伸长脖子咽下高汤后,又遭到了黄芩的另一记灵魂拷问。
“邈邈呢,你有男朋友么?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姚邈放下调羹,从面前精致的金属餐巾盒中,抽出一张打着‘函谷关12号’印花的纸巾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等她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三个人时,解读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唐志海和黄芩眼神中满是期待,恨不得从姚邈的回答中能展望到未来小孙子的爽朗笑声。而欧阳巍的眼神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他眼神中裹挟着一种逃出话题中心的幸免余生,又有几分报复刚才被姚邈看笑话的调皮,姚邈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毛和似笑非笑的嘴角,突然有点来气。
姚邈双手回到桌下,清嗓子的同时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清爽洁白的T恤。
“额,我目前没有男朋友,近期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黄芩将身体往姚邈方向倾斜了不小的角度:“邈邈,你今年已经虚岁30了,还没有找男朋友?女孩子不能拖的太久了,妈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小伙子,你挑选挑选?”
姚邈正组织语言准备拒绝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欧阳巍正端起红酒杯喝的不要太开心。
“呵呵,我也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我只是这几年想在工作上再上一个台阶,可能的话再回华西医科大读个博士后出来,然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什么?”唐志海瞪大眼睛惊呼:“你还打算,去读博士后?”
唐志海放下筷子,神情中露出些许烦躁:“学历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幸福的家庭和儿女才是最大的人生财富。姚邈,如果你现在刚刚大学毕业想深造,我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龄是28岁,而你现在已经30了,耽误不起呀。让你妈妈给你介绍几个,相相亲了解一下。”
姚邈有些哭笑不得,距离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时间还不到五个小时,唐志海的角色代入丝毫不需要一点点过度,他对姚邈未来的掌控更是志在必得。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姚邈尽量不想让对方难堪,但是她觉得此刻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姚邈微笑着,语气坚定:“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的婚姻观和欧阳律师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中,婚姻和儿女都是必需品,但是这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要先爱上一个也能爱我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缘分没到的时候在相亲中强求,也不一定就会幸福。”
欧阳巍听到姚邈拿自己做对比,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小得意转瞬即逝,很明显自己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但是欧阳并不生气,因为此刻姚邈和他一样,都在被老一辈用尽力气拖进婚姻的沼泽,他和姚邈唯一的区别是:姚邈抗拒的理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对他而言,走入婚姻是不可能的,和谁都不可能。
想到这,欧阳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帮姚邈说句话。
“唐叔、黄姨,你俩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男女感情的事是最强求不来的,找人谈恋爱还要看有没有眼缘呢,这结婚的大事,岂不是要经受更多的考验。缘分没到的时候,给姚邈加压残酷了点,哈哈!”
欧阳巍说完转头看向姚邈,等待对方投来感激的眼神,没想等到的却是姚邈浅浅的一记白眼,欧阳巍暗吃一惊,调侃的笑容停留在脸上,散去不太好,不散去也不太好。
姚邈心中想的是,你这个为了给老人交差可以随便找人生两个孩子的人,就不要为我站台了吧,我跟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有爱情和婚姻作基础,生再多的孩子,恐怕都要被教育出更加奇葩的人生观来。
欧阳巍自然是品味不出姚邈眼神中的真实含义。姚邈也没有解释的心情,她现在只希望这场被他人掌控的晚宴能够早点结束。
但是唐志海并不打算放弃,因为他的心中有一幅宏图大志,需要借助姚邈来帮他实现,更何况,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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