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为燕君夫人,识得五谷却不识绮罗,能辨得药材却不辨宫中诡谲人心
初时还能见到裴昭眉目间有些许缱绻之色,到后来,他神色日淡,见了我只一声声叹气。
「阿慈啊阿慈,你可知,王都需要一位能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君夫人。」
本是天生含情的眸再看我时原来也可以这样的冷,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妾会尽力。」
自此我昼夜难寐,未有一日敢放松心神。
裴昭出行,我替他整理行装,他归时,我率宗妇提灯十里相迎。
一日日,他金戈铁马,纵横诸侯之间,一年年,他眉目见越发意气风发,见我,却一点点无话可言。
后来,我有孕,千里传书给在外的他。
等到三月后,才等来他的书信,三言两语叫我珍重自身,随书信送至的,是他在吴地新结交了一女子的消息,他们杯盏间谈论天下,她懂他志在逐鹿,他喜她宜室宜家。
收到信的那天,正是孕中多磨之际,看着浅淡几页信纸,妒得我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我临产之时九死一生,却又听闻裴昭为了红颜冲冠一怒,连克三城的佳话,我从担惊受怕到气急攻心,最终产下幼子裴执。
之后再见裴昭,心血渐冷,情意日远。
我知我不再是他的妻,只想一心守着我的阿执。
直到燕都那一日的大火,烧毁了燕国的宫室,连带着将燕君夫人的命,也一并留在了那里。
恍恍惚惚,我想也许我从未真正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正如腕上再也除不去的,被火燎出大片疤痕,正如逃亡的那几月夜夜惊醒,生怕我护不住我和阿执,怕我们看不到第二日的天光。
眼前的火光越烧越烈,烧得我神志恍惚。
最后唤醒我的,是一碗递到身前的莲藕排骨汤。
「阿娘。」
睁眼,看到的是温执安,和他通红的双目。
原来,已经入夜了。
「我没事,是今日上山累了些,这才睡了过去。」
接过温执安手中的瓷碗,我解释。
温执安点了点头,直到盯着我喝完汤,才出了屋。
一碗热汤入腹,倒是让我不再梦魇,却也彻底没了睡意。
想起院中的药材还没分出来,又觉得前几日写出的药方还有改进的余地,想得更多的,是裴昭来到了楚乡。
他为何要来?又为何要在这时出现?
心绪纷繁,却有人敲响了屋门。
谢长晏长身玉立,站在门外。
哪怕待了多年,他也依旧一点儿也不像此乡中人。